田黑子的聲音聽著很是諂媚, 「官爺,您瞧瞧我家, 就那麼一點兒田,餬口飯都難得很,我還娶了個沒用的啞巴,你瞧他那副縮頭縮腦的模樣, 瞧著就來氣,我這日子過得苦啊, 苦得很。官爺,你就行行好, 把我的名兒寫到那名冊上頭, 不就劃拉幾筆的事兒麼。」
啞巴在邊上低著頭,臉上漲得通紅。
那官差估摸著已經被他纏了一會兒了,滿臉的不耐煩, 揮著手臂跟趕蒼蠅似的,「走走走,趕緊走,把位置讓給後頭的人。」
見差役要招手叫同僚一塊兒來趕自己,田黑子急了,一把扯過啞巴就甩到差役面前,抬手就是一個巴掌,「你倒是求求人家呀,在邊上杵著跟個死人似的,快給官爺跪下。」
說著就一腳踢在啞巴腿彎處,把人踢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膝蓋磕碰磚石地面,發出砰的一聲。
林竹嚇得驚呼了一聲。
啞巴本能地縮起了身子,護住了自己的頭。
見他一副上不得台面的窩囊樣,田黑子更來氣了,揚手便要猛拍下去,結果落到一半就被一隻大手攥住。
田黑子驚怒回頭,看見江清淮一張冰封霜凍的臉。
上回找江清淮幫忙被拒絕,他可是氣的不行,他爹娘在村里到處說江家的壞話,結果大家一打聽原委個個都說他活該,還罵他貪心厚臉皮,這下田黑子更氣了。
現在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狠狠一甩,竟然沒甩開。
後頭排隊的人立時爆發出一陣鬨笑。
田黑子惡狠狠地瞪著江清淮,「江清淮,這裡有你啥事兒?滾開!」
江清淮冷笑一聲,「縣太爺昨日才頒下政令,要掃除馬雄餘黨,懲治惡黑勢力,結果你今日就當街行兇鬥狠,是故意要跟縣太爺作對嗎?」
田黑子方才還兇狠的臉一下子僵住,他嚇得半死,語無倫次道:「你,你胡說八道,我怎麼敢跟縣太爺作對,我沒有,你胡說。」
「你連自己夫郎都打,還敢說不是惡黑勢力?」
「我……」田黑子又急又怕,一張黝黑的臉嚇得白慘慘的,瞧著很是滑稽。
可越急越說不出話,氣勢上也完全被江清淮壓得死死的。
江清淮一把甩開他。
差役招招手,「你們兩個過來,把他帶回衙門裡去。」
田黑子慌得冷汗都出來了,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江清淮的手臂,「江清淮,你快給他們說說,我哪是什麼惡黑勢力啊。」
江清淮不為所動。
地上跪著的啞巴始終沒抬過頭,不知是疼的還是羞愧的。
等差役們把田黑子帶走後,林竹趕緊過來把啞巴扶了起來,啞巴表情有些尷尬,低著頭一聲不吭。
「大毛呢?」
啞巴搖搖頭,示意他沒來。
林竹攙著他往外走,「腿疼的厲害嗎,能走嗎?」
經過治療,啞巴的耳朵已經好了不少,再加上和林竹也熟悉,所以交流上已無障礙了。
只不過還說不出完整的音節。
啞巴點點頭,然後指了指林竹的肚子,又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可以走。
林竹便鬆了手,三人一道離開了人群。
啞巴沖林竹笑了一下,比劃著名給他道謝,然後說自己要回去了。
林竹有點擔心,「還是叫阿淮替你瞧瞧吧,你方才磕的挺重的。」
雖然啞巴極力掩飾,但依然能看出來他走路極不自然。
啞巴趕緊擺手。
江清淮開口,「你的藥丸應該快吃完了吧,我又做了新的,去鋪子裡取吧。」
啞巴不吭聲了,事實上他本來是想把這事避過去的,畢竟
第一回的診金和藥錢都還沒付呢。
大毛說他長大了掙錢給,但他才多大,上回被大毛說動,可後來越想越覺得不好意思,更何況方才田黑子還罵了江大夫。
「走吧。」江清淮徑直走了。
林竹拉了一把啞巴,「走,到了鋪子再說。」
啞巴只能跟著走了。
到了鋪子裡,林竹和劉妹先替啞巴檢查了一下膝上的傷,見雖然有些青紫但裡頭的骨頭並沒磕壞,這才放了心。
江清淮又給啞巴號了脈,檢查了嗓子和耳朵,給他補了藥。
「現在能開口麼?」
啞巴張開嘴,先是習慣性地發出了啊啊的聲音,然後舌頭動了動,努力了一會兒,總算發出了一個古怪的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