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個時辰前的沈樂菱或許還會和他兜圈子裝傻,但現在一心想為檀雲報仇的她,想到還要請段世子幫忙,只是輕笑一聲,道:「原來是這樣啊,多謝段世子解惑。那不知段世子覺得這換天的想法如何呢?」
如果說段駿澤之前只有九分的把握,沈樂菱是故意引導自己的。
那現在,便已經有了十分了。
他眉頭緊蹙,終是問出了縈繞自己心頭的問題,「你為何會想到這一步?」
沈樂菱輕笑一聲,笑聲里充滿了悲切。
一雙漂亮的眼眸對上段駿澤疑惑的雙眸,隨即再次沖他燦然一笑,「我為何不能想到這一步?」
「段世子,景瑞十六年十一月至今,我們一家人到京城已經一年五個月了。自小在南方長大,說是對京中沒有嚮往,那是不可能的,可我進京之後看到了什麼?」
「不說我做生意時處處碰壁,若不是遇到裕親王,怕是東來順這一輩子都在京中開不了業,就說那些血淋淋的案子,那枯井之中挖出了二十三具屍骨,整整二十三具,可結果呢,你我都知曉魏徵不過是個替罪羊罷了,哼,若不是英國公的老夫人堅持,怕是連魏徵都不用死,直接拿一個死了的地痞頂罪就罷了!」
「最為可笑的是,這居然還是三司會審後的結果!三司會審啊!段世子,你覺得律法在如今的大魏還有絲毫的讓人信服的地方嗎?」
段駿澤沉默不語,對於這件事他一直也耿耿於懷,當初裕親王進大理寺無意得知那陳小石失蹤的案件後,是他在背後派人調查,才查到那口枯井,並故意將事情鬧大,可結果...罪魁禍首壓根就連面都沒有露過,這案子便結了。
當時,他的心中,也不是不失望的!
沈樂菱的聲音越發激動,「這官場上本就官官相護,黑如鍋底,小女子還以為這邊已經是極致了,萬萬沒想到,他們連科舉都敢做手腳!一個偌大的朝堂,若是連新鮮的血液都無法接納和流入,那日後百姓能過上什麼樣的生活,那些花大價錢當上官的人,段世子覺得他們會愛民如子?」
「只怕當官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法子將自己當初買官的銀子全都斂回來,最後受罪的還不是只有百姓而已!」
「可這些還不是最為讓我心驚的,最讓我心驚的是,他們已經無法無天到連敲了登聞鼓的人也敢動手腳!」
她再次看向段駿澤,白玉般的面頰染上了因憤怒而產生的紅暈,「段世子,朝堂裡面世族當道、官官相護,買官賣官,科舉舞弊,若這些都不足以我想到這一步,那方彥辰的事卻讓人不得不想了。」
沈樂菱的聲音漸漸沉穩下來,帶著慢慢的無可奈何,「因為,它讓我明白了,這個朝堂,如今居然已經容不下與那些人不同的聲音了。」
最後幾個字幾乎低不可聞。
段駿澤也緩緩地閉上了眼,二人沉默了很久、很久。
第196章 兩封信
「那你覺得,這天能變嗎?」他的聲音很輕,像一團棉花一般。
沈樂菱目光堅定地看向他,語氣也不容置疑地道:「能!一定能!我相信終有一天官場豁達清明,科舉百花齊放,百姓安居樂業、歌舞昇平!」
段駿澤心中微微詫異,似乎不太明白面前的少女,為何比自己還有信心。
但看著她那雙美麗的眼眸中滿是對未來的期望,他也不由得點點頭,「嗯,一定會的!」
侯府初春的花園之中,略帶暖意的陽光灑下,池塘的水像新泡的綠茶一樣清嫩可愛,微風撥弄後,留下一層層漣漪蕩漾開來。
和來時的急促不同,二人漫步往回走著。
「今日小女子一時憤然,失手殺死了丁家二少爺的小廝,不知可會給段世子惹來麻煩?」
「一時憤然」「失手」這兩個詞沈樂菱用得臉不紅心不跳的。
段駿澤對她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仿佛已經習慣,淡淡道:「沒事,我能應付。」
段駿澤沒有說假話,若是沈樂菱將生前的丁滿狠狠折磨一番,在他身上留下過多的傷痕,他或許還會惹上一些麻煩。
畢竟那樣子丁家定然會懷疑,丁滿在死前必然受過嚴刑,甚至透露過一些丁家的秘辛。但沈樂菱僅僅斷了他一根手指加上那些輕輕的劃傷,將屍體丟給丁家後,料想丁丞相他們也不會為了一個下人與他為難。
想到這裡,段駿澤仔細看了一眼面前的一身男裝的女子,莫非她早猜到如此,才幹淨利落地要了那丁滿的性命?
或許是今日太過焦急,沈樂菱的髮髻有些凌亂,有幾根還隨著吹過的微風飄舞著,平添了一絲嫵媚。
段駿澤想到這裡立即轉過臉,輕咳一聲。
沈樂菱不知他心中所想,而是接著道:「不管怎麼說,這事是小女子為段世子找了麻煩。正好,我剛剛從那人嘴中得知了一些消息,想來對段世子應當有些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