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跨上船道:「帶我去當山大王。」
玉堂驚詫:「想不到這次你考慮得這麼快。皇帝的指令?」
他否認道:「我自己要去。」
雖然他不是蕭郁指派,但玉堂卻猜到了蕭郁的行動,這種人絕不能讓他成為草寇,因為能力越強,威脅越大。
玉堂起身伸了個懶腰,登岸去了市集,回來時拎了一大包幹糧和兩壇酒,然後撐船駛離了碼頭。
這天的黃昏特別燦爛,像撞翻了仙人的丹爐,天上江面火紅一片。他們像奔赴光明,又像投身火海。
「狀元郎,你想過這輩子有朝一日會上山當匪寇嗎?」
他枕著手臂躺在船板上,看著風景,優哉游哉道:「夢見過。」
玉堂:「夢裡當了匪寇,有被朝廷捉拿嗎?」
他:「沒有。」
玉堂:「我想你該想像一下,被朝廷捉拿後如何脫身。」
他不是真的要去當反賊,而是潛入山營收集敵人的情報,以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所以心不在焉地答道:「你怎麼脫身我就怎麼脫身。」
玉堂深吸一口江面的風,率性道:「我沒想過脫身,斷頭台上一定有我。」
「神經。」玉堂不著調的話多了去,他一般都是左邊耳朵進右邊耳朵出,轉而問道,「你當初找我,讓我幫助你晉升刑部侍郎,結果自己辭了官,後來你邀我科場撈錢,結果又無疾而終,現在你說帶我去當山大王,不會半路撂下我吧?誒!你到底想在我這裡掙什麼?」
玉堂舉杯敬夕陽,笑道:「請君以身為餌,邀天下人入局。」
他伸腳踢了一下玉堂的小腿:「話本看多了?該醒了!」
因為玉堂低劣的撐船技術,本來一個月的行程他們愣是耗了兩月。
至韶州,是一望無際的荒田,連續四年的乾旱,目之所及皆是衰草枯木,好些船隻廢棄在龜裂的土地上,很難讓人想像那原是一片湖泊。
他與玉堂乘上簡陋的馬車去往修水縣。
鄉下羊腸小道崎嶇,馬車一路顛簸,吱吱呀呀的隨時都有可能散架。他抱住車上的橫欄,使自己不被顛出去。
別看馬車破破爛爛,載一程費用不低,典型的花錢買罪受,車夫還不樂意干,一路埋怨:「如今干我們這行全看命硬,別以為我貪你們那幾個錢,放眼整個韶州,沒幾個人敢去修水,十個去能有五個回都算吉利了!我走的是小路,大概遇不上強盜,若遇上了該掏錢的掏錢,別硬碰硬,保命要緊!」
說的是方言,他聽得十分吃力。
玉堂:「聽說修水山莊正在招兵買馬,強盜不會打劫上山的人。」
馬夫:「不一定,得看情況。你們是去投靠山莊的?那感情好,送你們入山我還能賺個紅包。這一仗打贏,山莊一下收了好多人。」
玉堂:「都是些什麼人?」
馬夫:「嗐!還有什麼人,莊稼人唄!」
他:「莊稼人不種莊稼,反而上山?」
馬夫朝路邊吐一口唾沫,不知是罵他還是罵老天:「他奶奶的,你看這土地能種出毛嗎?當土匪不用交稅,種田賠光褲衩。不上山難道供著那幫祖宗?哪天我不幹這行了也上山去。聽你的口音是京城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