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慎給了他一個狠狠的過肩摔,磕得他胯骨生疼。他叫喊道:「救命!殺人了,滅口了!」
樊慎捂住他嘴巴,等他不掙扎了才放開手。那掌力差點沒把他骨頭摁碎。
「真是可惡至極!」樊慎把他拎起來,「站好。」
從碰面到現在,樊慎拖拽他就像玩弄一隻雞仔一樣輕巧。「知道我討厭你什麼嗎?」
正邪不兩立,樊慎當然會討厭他。他搖頭,裝作不知。
樊慎坐下,道:「首先得感謝你沒有在陛下面前說些有的沒的,但感謝你並不代表我怕你說。其次不是針對你,而是你這一類喜歡在行兵作戰上指手畫腳的讀書人彌足討厭,打你,你就挨。若不是看江氏的情面,打死你都容易。」
「哦。」他鬆了口氣,冷漠地應了一聲「謝謝」。
樊慎完全是一副刻板印象中的武將形象,以嚴法和暴力鎮壓下位者,而非多有心機,也許僅是練三十的段位。
聽他這般不服的語氣,樊慎一掌將桌面劈開,嚇得他一跳。他抱頭蹲下,指控道:「你濫殺無辜,你是惡人。」
樊慎吼道:「你懂什麼是善什麼是惡!指責我濫殺無辜,那你指責金作吾為什麼拖到兵敗時才遲遲轉移村民嗎?從知曉我軍進攻到開戰,他有五天的時間。你想過這層嗎?」
他頓時頭皮發麻。
樊慎:「慈不掌兵、義不掌財,你沒什麼大錯,就是自不量力。你當然可以當一個善良的百姓,但作為一個將領,一支軍隊的核心,大談善良和道義就是偽善。我告訴你,從古至今就沒有一個統治者是善類。你要麼放棄那狹隘的小民思想,要麼就閉嘴,對軍事作戰少評頭論足、發表淺薄又愚昧的認知!崇高的品行節操若能拯救一個國家,為什麼還會有禮崩樂壞!」
他仰起頭,又不屈地「哦」了一聲,實際上他無言以對。
「聽得進也好,聽不進也罷。下次再讓我在戰場見到你,我必剝了你的皮!提出問題又不解決的人最他娘可憎。」樊慎說完甩袖離去,埋怨道,「浪費我口舌!」
他大致猜到樊慎在朝堂上吃了言官的虧。在這些武將看來,那些紙上談兵的文臣最是業餘又多事,所以特意來凶他一凶。
不排除這是一場粗暴但沒有惡意的交流。
他擦乾淨被敷了一層唾沫的臉,去到華光寺,在佛堂供了兩盞超度燈,又至許願樹下,上面依舊滿滿當當地掛著祈福帶,咚的一聲鐘響,四面飄來晚秋的桂香,那張寫著「國泰民安」的祈福帶又掃過他眼前。
「只要殿下不棄,我必跟隨殿下一輩子。我與殿下一起守護好大棄的江山,好嗎?」
一年前勸導蕭遣的話語猶在耳邊。
第111章 科場舞弊(2)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玉堂經常一副無所屌謂的模樣,原來當生命中一個極為重要的人逝去時,就會像靈魂失掉容器,如柳絮隨風沉浮,到哪都沒了意義。
他沒有要死不活,也沒有灰心喪志,只是好像沒有從前那麼快樂了。
他無法形容那種感受,十二歲時母親離世,悲痛鋪天蓋地般襲來,天塌了,人碎了,可當聽到蕭遣亡訊時,卻是一種麻木,他質疑、焦急、憤怒、指控,卻沒有特別沉重的哀傷,不及豆豆父親死在他面前時的鈍痛,不及豆豆親口說不再相信他時的嗔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