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不起來,起初他以為戰事緊急,無暇分心,以此為自己的淡漠開脫,可直至戰火熄滅,他依舊沒有多大的動容,他開始懷疑自己沒有一個正常人的情思,是個冷酷無情的人,而在回京路上的某天,他吃到鈞州有名的蜜汁糯米糕,那種因蕭遣不在了的無所適從感才慢慢來了。
先帝去世前,蕭遣隔段時間就要跟他強調,作為侍讀,要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天涼了,蕭遣受寒,太后必要責怪侍女,但私下蕭遣只會責怪他為什麼不提醒自己多穿衣裳;用膳時咬了石頭,蕭遣也要責怪他為什麼不提醒自己細嚼慢咽……
那些跟他八竿子打不著的分外之事總能「合理」地怪到他身上,然後發揮那從小到大被慣出來的小脾氣,根本哄不過來。
一來二去,哪哪都好似有蕭遣的聲音,至於每次告假出門,遇到新奇事物、美食,他都會下意識想到蕭遣,想蕭遣會不會喜歡,要不要給蕭遣捎些。
這種時時留心的本能反應都是蕭遣「馴化」出來的。
「天氣又涼了,殿下添衣裳了嗎?」他對著虛空自言自語道。
像一條遠行的小舟,離港時以為萬事俱備,而行遠時才發現妄了帶槳、忘了帶帆,難受就滿滿盪開,直至像海一樣無邊無際。
他大呼一口氣,晾了晾濕潤的眼眶,堅定道:「殿下,我要編寫一部律法,我要讓公道成為這世間第一的真理。」
桂花應聲灑落,鋪滿了地面,便是來年的春泥。
他呆了好一陣,傍晚時才回城,到家已是晚上,推開小宅,在牆上的小竹簍摸出火摺子,走進堂屋,點燃一支蠟燭,孤獨的火光將將照明半間屋子。
他發現桌上放著食籃,冒著可口的香氣,眼睛一斜,便看到江澈陪江宴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你回來了。」江宴的聲音又老了些許。
一定是早上王參兩人羞辱他的事傳到了江府。
江宴咳了兩聲:「我兒這些日都住在哪裡,不回府也不回這。」
他:「我到處閒逛。讓父親操心了。」
江澈起身道:「爹身體不好,不得來看你,這幾天我來過,都尋你不見。聽聞你病了,不若回府修養。陛下派了太醫每日給爹問脈,你回了府,也可順便讓太醫調一調。」
「我沒事……」可這三個字說出來時都是哭腔。
江宴:「楚王喪命,你又被玄甲軍押著回來,怎麼可能沒事。此去韶州……可是受了什麼驚恐?」
他忍不住又抽噎兩下,答不上來,只是擺頭,他不能說有,令家人平添加擔憂,又不能說沒有,那樣太假,只能轉移話題道:「父親身體近來如何?」
江澈剛想說什麼,江宴就打斷了他,道:「不過是又老一歲,無礙無礙!你讓他說,他肯定又往嚴重了說去。」又嘆息道,「可隨我回府?」
他:「不回了。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