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進來,推開了他,將蕭遣迎出去。他急道:「讓太醫看看楚王,楚王神智失常!」
蕭遣揚起風輕雲淡的假笑:「我沒病,你要是聽我的話,不至於有今天。始知你曾經於我的承諾,不過是說說而已。不用關心我了,你照顧好自己。」
蕭遣不吵不鬧,卻教他更加憂心了。他伸手出牢門想要抓住蕭遣卻抓了個空:「殿下別走!讓我好好看看你!」
蕭遣轉身的一瞬,眼裡失去了光,頭也不回地走掉了。他疲憊地跌坐在地上,又笑又哭,楚王活了,怎麼不可喜,可他已淪為階下囚,楚王對他失望到失語,如何不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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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命里有過幾次幾乎要窒息而死的經歷,第一次是目睹玄甲軍伐寇,第二次便是一月後的法場,皇帝特令他前去觀斬,要他深刻地記住這場教訓。
是夠深刻的,如今一提到威懾案,他都能準確地描述那天的風、那天的腥和那天的酒。
那是大齊立國以來,斬首人數最多的一次。那日的太陽真真是明媚,砍刀反射著銀光,白色的囚服亮得刺眼,像是過大節一樣。不對,奸惡伏誅對於百姓來說不正是過大節嗎。
他被捆綁四肢、封住嘴巴,跪在台下,他低頭不敢直視。刑吏強制抬起他的頭,暴力剝開他的眼皮,讓他清清楚楚看清這一切。
或許刑吏不知道,被剝開眼皮看到的事物都是模糊的,加上上千名圍觀者亢奮地振臂高呼因果報應,他眼前紅泱泱一片,耳邊亂糟糟一團,根本感受不到真切帶來的恐懼。
一個模糊的身影被押上了刑台,比起兩個月前消瘦了很多,由於被逮前一直大吃大喝,所以這會子不至於餓得不成模樣。
他努力聚焦目光,才看清了玉堂,他頭髮束得一絲不亂,油光滿面,不像是走到人生的落幕,而像是趕赴一場隆重的約。
「我今去也何時節,風在松梢月在天。」玉堂仰頭看了一眼天空,吟完,揚起如願以償的笑顏,沖他做了一個噓聲的口型,是在安撫他,又道,「下輩子還來人間!」
他一眨眼,眼前又變得模糊,他知道自己需要克制情緒,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強烈掙扎,比起玉堂,他更像被處斬的人。
隨著「咚咚」幾聲人頭落地,一抹熱乎的鮮血灑到他的身上,是烈酒的餘味。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輕巧地逝去,他見多了,也不覺得稀奇,只是那咚咚聲來得邪門,異常的清晰,不是從耳朵傳來的,而是從地面、從膝蓋傳到他的腦海。
他的魂隨玉堂一道去了,軀體塌了下去。
刑獄拽他起來,擦乾他臉上的血漬,逼他繼續看下一個人的處刑。玉堂臉上的笑消失了,轉而出現在他的臉上。
「哈哈哈哈……」
這一幕恐怖至極,挨近他的百姓驚叫起來,都道他被玉堂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