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眾人一邊囁嚅,一邊不時抬眸看向堂上人的臉色,心底更是沉重。
他們並不知道這位單大人腦子在量度些什麼,在為什麼煩擾,選定了什麼良策。
他們只知道,那人的臉色難看,劍眉緊緊擰成團,眼色凌厲得活似閻羅。
這單大人,當真是沒取錯名字。
單閻捻了捻掌心,只一瞬便讓他想起昨夜的綿軟,卻很快被他的理智碾過。
他闔了闔眼,「縣衙後院能容下多少人?」
難民游離在城中,或多或少會擾亂秩序,如今的燃眉之急便是替他們尋一個住所。
單閻度算過,縣衙只容納縣丞及其家眷居住,其餘的偏房都是提前預留給事出緊急,需要下榻的貴人的。
若是將那些偏房都挪用,再在後院臨時搭些暖帳或是鋪些草蓆,雖較為簡陋,卻也不失為一個對策。
加上縣丞並未娶妻,年紀尚輕,上頭只有二老需要贍養,可挪出來供難民居住的地兒就更大了。
縣丞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卻覺著家中二老不喜熱鬧,再說縣衙是用來行公務的場合,哪能這樣輕易地讓些草民居住,便沒吱聲。
作為主簿的蒲裕轉悠了兩下眼珠子,這縣衙中本該也有他的一間。但日子久了他也多少積累下了銀子,在外頭置了間暖屋,便沒在縣衙居住了。
他最先應答了單閻的問題,「回單大人,這縣衙後院若是都用來鋪些草蓆,或許還能容納三四十餘人。」
單閻聽罷點了點頭,三四十這個數字固然可觀,但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三四十餘人仍不足夠。
因次天災失了家園的百姓,至少有三百餘人。
「棲靈寺呢?去人問過沒有?」單閻沉了沉氣息,依舊在腦海中思忖著對策。
這時,縣丞才巴巴地抬了抬腦袋,看向堂上的單閻,「回大人,下官去人問過了,還未有答覆。」
天災降臨,收留難民的多半是些僧寺廟宇。
單閻雖問了縣衙可收留多少人,卻更看重的是棲靈寺。
棲靈寺於前朝先帝在位時所建,至今已有百餘年,是揚州城百姓典神祭拜最常去也最崇敬的廟宇,同時也是香火最旺盛的寺廟。
除開棲靈寺,其餘廟宇便顯得規模小得多,香火也望塵莫及。
「其餘的寺廟也都去人問過了?」單閻剛上任不過數月,與這些當地的官員並不算熟悉,嘴上還是得多嘮叨幾句,以防疏漏。
縣丞都一俱應了,「都去過了,晚些時候官差回來復命便能知曉。」
「好,好,如此甚好。」他點點頭,不用他多勞神就好。
本來他就因為付媛的事兒心底煩躁的很,天公又不作美,萬般心事纏繞在他心頭,壓得他喘息不能。
另一邊的付媛,聽著雨滴落在油紙傘上沉悶的響,卻莫名想起昨夜那人的喘。
她依稀記得,睡夢中丹唇觸及了黏,膩在嘴邊,糊在嗓中,腥極了。
她搖了搖腦袋,任由裙擺被地面濺起的雨水打濕,如同那些畫面在腦海中肆虐一般。
付媛覺著今日腰肢酸軟不堪,心底暗暗記恨,見著書齋前細小的台階,不過短短兩步,卻跌了個踉蹌。
所幸李豫和遠遠地早已見著了她心事重重,想要上前詢問時恰好攙住了她的手。
無意的觸碰,讓他感受到了一處綿軟。
或許是為了掩飾他的尷尬,他輕咳了兩聲,「你今日這是怎麼了?」
付媛搖了搖頭,沒敢告訴他心中所想。
那些懲罰都該由她來背負,權當做是她隱瞞他月孤明身份的代價。
那些話如鯁在喉,她始終沒能說出口。
那是她與單閻兩人間心照不宣的秘密,不可對旁人道,兩人都沉默地守著這份沒有明說的規矩,不敢逾越。
「那換衣裳吧,」李豫和作為她多年的好友,自然看得出來她有話隱瞞。
可是既然她不想說,他也省得自找沒趣。
他時刻告訴自己,她是有夫婿的人,自己不能隨意逾矩。
這些年來,單閻對她的情感,他都有所耳聞,亦沒往心裡去,始終把她當做自家親妹看待。
直到昨日,看著她躲在自己身下時那副膽怯模樣,許久未有刺激的心臟莫名地被利爪抓撓。
付媛如昨日那般打扮,只是沒了搖扇的心思,胡亂的將冠繯發作罷。
哪怕沒有閒情逸緻,她也依舊如常觀察著來往的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