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劍者便告訴他說:「我和他一同在屋子裡休息,他說想看我的劍,我把劍拔出鞘給他,他接過去看了,說很好看,想要試一試。
我並沒防備。」
執劍者閉上眼睛,停頓了一下,仿佛正在回憶,又仿佛正在心痛,才緩緩睜開眼睛,接著說:「他一劍捅穿了我,怪我讓他被妖魔抓住,斥責我假惺惺說要保護他,實際上只想讓他死,否則就是妖魔當著我的面把他抓走,是我無能。
他怪我無用至極,我無話可說。
他又說,他已經恢復了前世記憶,要跟我分道揚鑣,讓我儘快從他眼前滾開,去找願意和我同流合污的人,不必再與他相見。」
說到這裡的時候,執劍者緊皺眉頭,眼眶通紅,眼中含淚,淚水懸而未落,咬緊牙關,顯然是極力忍耐難以想像的痛苦的樣子。
年輕人愣了一下,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問了!你別哭!」
第34章
執劍者冷哼一聲:「我不會為他哭的, 他不配。」
說著,執劍者把頭一仰,果然眼圈雖然還是紅的,但眼淚已經退回去了, 就好像剛才含著眼淚的那雙眼睛不是他的一樣。
他除了還皺眉頭, 那張蒼白的臉已經平靜下來, 如同一尊冷漠的半身石膏像。
年輕人愣了一下, 隨後點了點頭, 心情複雜,也不知道露出什麼表情比較好, 勉強笑了一下, 聲音微弱說:「這樣也好。」
他之所以說這么小聲,其實也有害怕執劍者聽見以後突然因為李百合跟他生氣的原因,因為如果是之前的執劍者,聽見這話肯定已經盯著他, 不耐煩開口了。
但現在的執劍者, 只是默不作聲坐在那里, 臉色陰沉,抿了抿唇, 仿佛因為習慣,想要為另外一個人辯解一些什麼, 但又想起對方最近對他做的事, 強行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改變了自己的習慣, 什麼話也沒說。
年輕人看著他,忍不住在心中感慨:真可憐啊!
哪怕他有那麼大的來歷,那麼強的能力, 那麼高超的武力,到如今,也只能自己一個人坐在這裡,暗自傷神。
而親手把他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不僅對此一無所知,只怕知道了,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反而會洋洋得意。
那他的過往,他的感情,他的堅持和保護,又算什麼?
年輕人連忙搖了搖頭,感覺這樣的想法太悲觀了,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就試探著對執劍者問:「還有什麼事情是我能為你做的?」
執劍者愣了一下,一時間倒也想不出來有什麼需要的,沉默了。
年輕人看他沉默,就知道他是沒想出來,怕氣氛沉悶,連忙笑了笑,隨口說:「你來這裡只帶一把劍,是不是有些少了?就是不愛新衣服,也應該帶一套換的衣服來,不然,身上的衣服洗了,該怎麼辦呢?」
執劍者想了想,猶豫了一下說:「我這衣服受了傷之後就破損了,確實應該脫下來好好補一補,沒有換的不行,我的衣服……」
他其實沒有什麼衣服,除了身上穿的,其他的,都是李百合的,他們從來混著穿,誰也沒分,哪件是誰的。
但現在分開了,衣服也不得不分,究竟是誰穿的了,不能像從前一樣不講究。
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太久,早就不分彼此,現在突然分開,恍然驚覺,身邊的一切都有對方的影子,好像他們從未分離。
如果他們還思念對方,這實在是一件好事,因為任何一件東西都可以睹物思人,但他們現在彼此仇視,這就是痛苦根源了。
他幾乎像是童話故事裡走在針尖上的美人魚,每一個想法,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一個行動,都不可避免涉及到身邊的另外一個人,導致沒有停歇的疼痛。
哪怕他希望對方已經死去,努力忽視,也完全做不到,看著事實,卻睜眼說瞎話,以至於他承受的其實是疊加的痛苦。
身體上的痛苦,精神上的痛苦,還有,回憶上的痛苦。
執劍者垂著眉眼,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都在之前你們找到我的那個別墅里。」
他喘了一口氣,像是忽然有些心悸,聲音顫抖:「我現在不想回去。」
執劍者張了張口,還想再說點什麼,解釋一下,但是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好像嗓子突然啞了,眼眶再次紅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