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看見還站在玻璃門內的符樓,單手撈出口袋裡的手機,低著頭劃拉了一下,又一條消息從符樓手機屏幕里彈出。
孟:在哪?晚上接你去吃飯。
孟北在微信上回復了一些消息,再次抬頭時,符樓已經拿著包站到了他面前。
符樓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停車點,單車排列得整整齊齊,少有幾輛被人騎走,他遲疑地問道:「你說的接我,是指我們一起騎自行車嗎?」
「沒有。」孟北將車還了,無事一身輕地走過來。
但這人緊接著的一句話就把他剛升起的僥倖之心打得支離破碎:「一起跑著回去。」
符樓不可置信地說:「將近二十公里,你說真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了?」孟北好似一點不清楚自己的魔鬼行徑,裝模作樣地捏著下巴思考半天,還是滿臉的疑惑不解,而他試圖理解某些事時,是半點瞧不見別人眼色的,一定要把追根究底的良好品格發揚光大。
「你跑不了?」他問。
曾誇下海口的符樓:「……」
見符樓終於苦巴巴地皺起臉,孟北又彎眼笑起來,整張俊臉,從眼到嘴,都是與上一秒截然不同的輕鬆自然,真誠地詮釋著何為「騙你的」三個大字。
「騙你的,坐車。」孟北又說了一遍。
話音甫落,一輛黑色小轎車突如其至,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他們面前,符樓記得它車牌號,因為在孟北騎單車時,這轎車就在後頭鬼鬼祟祟跟著,可能一時走神,它沒及時跟著孟北過綠燈,還慌裡慌張地闖了紅燈,這下卻是連裝都不裝了,直奔兩人眼底下。
正想著,車窗降下露出一張欠揍的帥臉。
車主人戴著拉風的墨鏡,仰起頭望著這二位,笑露八顆白得發光的牙齒,熱情洋溢地招呼道:「這下輪到我閃亮登場了,北哥上車吧!」
倏地,他單指壓低墨鏡,對明顯解離在一旁,完全在狀況之外的符樓小朋友,稀奇地瞅了好幾眼,隨即視線在兩人同樣出色的臉上來回晃,突然了悟到什麼,扯著嗓子喊道:「小弟弟,你也是,上車上車,哥帶你去嗨皮。」
孟北將手按在車頂上,彎下腰與那人耳語了幾句,符樓完全被擋在他們之外,對兩人的眼神交流毫不知情,只知道過了一會,車主人肉眼可見地老實了許多,也不擠眉弄眼地說要帶他嗨皮,反而乾笑道:「那個……你就是符樓小朋友啊,叔叔不學好,剛才說的話你別當真哈。」
孟北直起身,簡單給符樓作了介紹:「這是鄭玉成,我的朋友,你叫他玉成叔叔就可以了。」
「玉成叔叔。」符樓有樣學樣。
「上車吧,」孟北摸了一下他的頭,再拍拍肩,示意他坐到后座,「我們去善仙樓吃飯,這個叔叔請客。」
善仙樓是離平比較知名的中式餐廳,以菜品的高昂價格遠近聞名,在這裡組局,可不只是好面子這回事,能不能負擔得起這一頓飯錢另當別說。看樣子孟北這位朋友還是個有錢人。
符樓探進車裡那一瞬間聞到的既不是悶著的汽油混皮革味,也不是什麼濃郁又騷包的香氣,冷空氣里漂浮著淡淡的木質沉香,他緊繃的神經不由得鬆懈了一些,放心地呼吸著。
孟北看著他微蹙的眉慢慢放平,把一包薑片收進了自己口袋裡。
誰想剛揣進裡頭,一隻手不請自來,五指併攏掌心朝上,符樓說:「我想吃。」
「咬著不辣?」孟北又拿出來。
「含著,有鹹味。」符樓含了一片姜,舌尖輕輕舔舐表面沾著的鹽粒,有時嘗到的鹹味過重,他還會討要幾口水喝,壓下去後神情又舒快起來,但孟北曾經給過他一顆薑糖,這小子不愛吃,咬一口被辣到了就吐了。
這般想著,孟北嘖道:「口味真奇怪。」
坐在駕駛位上的便宜叔叔人不正經,但開車卻很穩,符樓在車身輕微的搖晃中,逐漸有了些睡意,只不過車內的結構並不適宜睡覺,他找了半天姿勢還是覺得不舒服。
正與強烈的睡意作鬥爭的時候,孟北扣住他的肩,將人拉到自己懷裡。
他輕聲說:「睡一會吧。」
符樓迷糊地嗯了一聲,呼吸變得平穩,已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