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瑜低眸,並未急於蓋上燈罩,而是執過燈下的燈剔挑了挑燭芯。
「將軍似那籠中雀,如這燭中芯,縱使風光無限,燦若明星,」他放下手中的燈剔,取過桌上的燈罩,蓋住了跳動的燭光,「——卻終究難逃這小小的囚籠。」
濃密的睫羽半垂,隨著閃爍的燭火影影綽綽,看似不諳世事的少年,竟是這普天之下最尊貴的帝王。
楚懷瑜再次抬臉看向他:「將軍若願意,朕會親自為你打開這囚籠。」
袁沃瑾看著他,不置一詞,小皇帝淺笑的眼眸里除了跳動的燭光外,還有幾分欣賞。
他似是對自己了如指掌,卻又閉口不談家國之事,人人稱之昏戾無度的暴君,這般沉靜無虞,他是故做昏庸還是假做高明?
楚懷瑜似乎也沒有期待眼前人能回答自己,本意已達,他從袖中取出先前從寢宮攜出的畫卷,置於桌上:「將軍何時想見朕,便命人通傳一聲,朕隨時恭候。」
尉遲睿在門外候了半晌,凍得直搓手,好不容易見著小皇帝從那間破屋出來,卻還不見了身上的斗篷,急得緊忙脫掉自己身上的外披蓋在他身上,還叨念道:「我的小祖宗唉,您怎麼還將那裘貂也一併給了他,那可是您最……」
話說一半他止住口,哀嘆一口氣,接過楚懷瑜手中的燈籠照明台階前的路。
楚懷瑜微微打了個寒顫,攏了攏衣裳,乍離那屋中燭火,少了件外衣,竟真冷得不輕。
他攏著雙手呵了口氣,囑咐道:「命人給他屋中添置幾枚炭爐。」
「是。」尉遲睿應聲攙著他下階:「陛下可是說服了那賊子?」
楚懷瑜一邊往回走一邊道:「輕易被朕說服,倒沒了意思。」
「可若他降了陛下,便是叛國之臣,」尉遲睿仍是不確定道,「陛下當真要納他國叛臣為己用?」
楚懷瑜笑了笑,並未回答他的話,隨著他回寢的腳步,尉遲睿暗中回頭望了望身後的棄屋,只見窗內燭火依舊跳躍。
一路快速回到承陽宮,尉遲睿急忙推開寢殿的門,迎著小皇帝進屋,摘掉了他身上的薄袍,從置衣架上抱了一件厚厚的袍子裹在了小皇帝身上,又抱過案上的暖壺塞進袍子裡:「陛下可真不叫老奴省心。」
楚懷瑜裹著袍子暖了暖,又坐到了地榻上,尉遲睿收了收矮案上的畫卷:「時辰不早了,陛下明日再雕吧,快些上床休息。」
見他收拾畫卷,楚懷瑜忽然道:「明日挑幾幅畫得好的。」
「啊?」乍聽此話,尉遲睿頓了一下,「陛下是要招見美人?」
楚懷瑜淺笑:「尋技藝不錯的畫師為太后作畫。」
「……您可真讓奴才白歡喜了一場,」尉遲睿打趣笑道,「陛下您可別怪奴才說,您這是要在太后面前『將功抵過』呀。」
楚懷瑜隨和地笑了笑,算是應同他的話。
「不過陛下到底是孝心一片,太后定會十分欣慰。」尉遲睿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