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膽敢在京中縱馬!」
若是司馬元顯活著的話,必定敢這麽做。若是建康沒出現庾楷、王珣先後遇襲的話,估計也有些不知所謂的世家子弟敢這麽做。
但如今因為兩路戰事風聲鶴唳,誰有這種膽子搞出當街縱馬的行徑!
除非他的頭不想要了。
可當王神愛掀簾而望的時候,竟見前頭橫空殺出的那匹馬上,坐著的不是個衣冠楚楚的貴胄子弟,而是一位衣著陳舊的女子。
一道劃痕破壞了她那張臉上淡若蘭芷的氣質,卻令她眉眼間塞北血脈的烈性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風急馬嘶,快如閃電。
也便是在她奮力回望的那一刻,王神愛方才將注意從她的臉上收回,驚覺她那斗篷之下,還有一個孩子的身影。
她是一驚,那策馬的女子又如何不是。
皇后與使臣出行,再如何從簡,也宛然一派肅穆的威風,就這樣攔截在了她的面前。
賀娀一把勒住了韁繩,以極為高超的馭馬之術,將這匹搶來的馬按停在了當場。人則在這剎那的停頓間,抱著懷中的拓跋紹滑下了馬背,疾行兩步穩住了身形,又反手按住了馬頭。
可在這一串行雲流水的動作之後,也有數支長戟架在了她的脖頸之上,仿佛再走一步便能砍斷她的腦袋。
直到後方的馬車傳來了一個聲音,「住手!」
兩支距離她最近的長戟微微挪開了少許。
賀娀也終於能扭過了頭來,直視向那輛馬車。
「阿娘……」
「別說話。」
賀娀冷著一張臉,將拓跋紹一把推到了身後,眉眼愈發凝重。
半月之前,她還是拓跋圭的夫人,奔行兩千里來到此地,並不會抹消她的見識。比如她現在就可以分辨出,眼前的車駕需何人才配使用,也就不難猜出,那個喊出「住手」的年輕貴女到底是誰!
倒是王神愛還不知道她的身份,打量著這對奇怪的母子,問道:「足下不知,京師重地不得縱馬嗎?」
賀娀咬了咬牙關。
若不是遇上了麻煩,她何至於如此。
聽聞這位皇后殿下處事公正,撞上了她總比撞見其他人要好些。可若當街縱馬是罪,要先對她予以懲處,她不通南朝法令,誰知道又會不會落到什麼人的手中。
皇后出行,必定有要事要做,哪能顧得上她這樣的小人物。
除非,她上來就說出自己的身份,將拓跋紹以人質的方式交到對方的手裡。
但若真這樣做,她又為何非要從那個牢籠中逃出呢!
不,不行……
在這電光石火間,她的目光從眼前的長戟上掠過,忽而靈光一閃。
一句話掠過了她的頭腦,也被她旋即說了出口:「草民想要親自問皇后殿下一句話,您募招親兵,為何不收女兵?」
「如我這般——少習弓馬的女兵。」
第26章 事情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呢
「少習弓馬?」
賀娀緊繃著心弦,只覺躲在身後的拓跋紹也加重了呼吸。
但她此刻已無奪路而逃的機會,便無從對自己做出的這個選擇反悔。
年少的貴人一手扶著車駕,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你的騎術我見到了,弓能到什麼水平?」
賀娀答道:「十年前,百步之內,弩箭必中。若給我半月時間,不說恢復到從前,七成以上絕無問題。」
王神愛笑了:「那你隨我來吧。」
賀娀:「……?」
哎等等,這個過程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她本以為,自己還需要再解釋一番,到底為何有這個十年前後的差異,怎麽也得編造一個能糊弄得過去的藉口,卻沒想到,皇后殿下好像根本沒那麽在意這件事。
她答應得太過痛快,竟讓賀娀覺得自己像是出現了幻聽。
可她的掌心還有韁繩勒出的深痕,連日的奔波與緊張,更是讓她瀕臨虛脫,越是這樣的時候,她的頭腦也越是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