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賀娀退開到了一旁,褚靈媛如蒙大赦,飛快地跑到了王神愛的面前。
賀娀都忍不住唇角一抽。
按照拜訪的規矩,她在得到了主人的允許被侍衛放行之後,該當去敲門進入正殿的。結果褚靈媛可倒好,瞧見王神愛站在窗邊,竟直接跳上了花圃的邊緣,湊到了窗下。
為了見人,都忘記自己身在什麼地方了!
王神愛笑道:「你這是做什麼。我不是方才說了,先各自安寢,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說嗎?」
褚靈媛仰頭,透過開啟的窗扇,看著已摘下皇后冠冕的王神愛。因是逆光而望,加上她此刻心神忐忑,竟覺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覺得她的眼睛像是被如水的月華清洗過一般,比起先前殿上還要更顯清亮。
在這樣的目光前,褚靈媛一句話脫口而出:「我就是想要問問您,我現在到底算不算您的臣子。」
她是被皇后以體恤臣子不易的理由接入宮中的,但那已是晉朝的事情了!
有一種難以陳述的情緒,讓她剛剛躺下,又像是被火燙著了一般跳了起來,直接朝著這邊沖了過來。
「你哭什麼……」王神愛更覺無語地搖頭。
「啊——」褚靈媛連忙伸手搓了搓眼睛,「我哭了嗎?」
觸手的感覺告訴她,她還真的哭了。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明明她腦子裡想著的,是要表現出陛下未來臣子的體面,就算短時間內還做不到那什麼中書舍人的樣子,也絕不能拖後腿。
可眼淚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讓她說話的聲音都哽咽了一下,「我……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哭,我就是覺得……有什麼改變要到來了。不是因為就換一個皇帝一定會有的政令改變,是——」
是怎麽說呢,是當陛下解釋那個「應」字的時候,她覺得有一種另外的潛藏聲音,遙遙得到了回應,讓她忍不住就潸然淚下。
「別哭了,」王神愛自己那點壓力都快被眼前的水漫金山給哭沒了,伸手抹去了褚靈媛臉上的淚痕,「應朝的官員也要上朝的!明日還有一堆事要辦呢。你還要不要做那個墨勅制詞,起草詔書的皇帝近臣了?」
「改名也哭,上崗也哭,你看看被人瞧見了怎麽說你。」
「……」瞧見了怎麽辦?當然是要被笑話的。褚靈媛的眼淚戛然而止,緩緩地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當退到殿前路上的時候,她突然掉頭拔腿狂奔,沒過一會兒就已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若不是王神愛指尖的眼淚昭示著存在,險些讓人以為褚靈媛根本沒有來過。
但或許也正是這滴眼淚,暫時壓下了另一人的不安,在以一種最為直白的方式,證明她的選擇並沒有錯。
那雙在褚靈媛看來清亮如水的眼睛,朝著窗外的賀娀投來了一道含笑的注視,而後隱沒在了合攏的窗扇之後。
「皆有所應啊……」賀娀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了一句。
先前仍如浮萍飛絮飄蕩的心臟,慢慢落在了這片新的土地上。
她站在殿前,看著流動的月色慢慢融化在晨光中,被取而代之的朝陽褫奪了光輝。
天亮了。
……
先一步亮起的建康城頭,沒有天幕中所言的交戰痕跡與失望的注視者,只有城頭旌旗之下一列列駐紮站定的軍隊。
一夜未睡的劉裕仍覺精神飽滿,一身甲冑地站在隊列之前。
有將領坐鎮,又有天幕提及的未來,這些北府軍的隊伍沒有任何一點紊亂,就這樣以擁躉的姿態陳列於城下。
當王神愛偕同另一路衛隊行來,向著城頭走去的時候,在這隊伍之中也沒有任何一點多餘的聲音,好像……
這本就是一個理所應當的場面。
先前軍隊進攻王恭的時候,就是彼時還為皇后的王神愛目送他們離去,為他們籌備了足夠的軍糧。得勝歸來的時候,也還是她降階相迎,給了士卒以體面和尊重。
現在僅僅是正式去掉了那另外一個無能的「上位者」,將那個壓制不住世家的晉朝翻篇,可實際上,他們效忠的還是同一個人,那又為何要因此慌亂呢?
不僅不該亂,還該當拿出最好的表現來。讓陛下看到,他們絕對對得起她的信任。
因為此刻的他們,正是那位英明君主的元從,誰知道在他們當中,是不是能出一位樊噲、夏侯嬰這樣的人物!這好像遠比去競爭一個「劉」姓更有可為。=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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