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圍繞的主題都是洛陽。放到現代就是一個很典型的命題作文,請諸位就晉朝奪回洛陽一事,從政治或者軍事的角度分析,提出自己的想法。】
【很正常的一個問題。】
【不正常的一點在於,考試的規則變了。】
規則變了?
官員面面相覷,不知道天幕上的永安又折騰出了什麼花招。
這看起來就是一個簡單的集思廣益而已啊?
就聽天幕說道:【這是一場糊名考試,同時面向了建康、京口、南郡、吳郡四地的官員和有志於參與考試的平民。】
【建康,晉朝國都所在。不用說了,這是士人最多的地方。】
【京口,流寓州最為密集的地方,北府軍所在地。沒有門路、沒有背景的北方士人,基本上就住在這一帶。】
【南郡,荊州向洛陽方向的門戶,東漢時期名流聚集的地方。現在也是荊州一部分豪強的駐紮地,但早年間在此求學的學子後裔也有留在此地定居的。】
【吳郡,揚州江東世家的內核居住地之一,江南相對富庶的郡縣,才被桓玄借平叛為名砍了一輪頭鐵的人。】
【而糊名,顧名思義就是將送上來的答卷進行糊封,確保閱卷的人無法看到考生的名字。】
【這四個考場選的很有意思,糊名的規則也非常有意思。】
【說考場選的有意思,是因為這個時期對於州郡之間的人口流動,沒有那麽嚴格的規定,只有南北邊界上逮得比較嚴,在這四個地方舉辦考核,能最大限度地包容境內的人口。】
【至於這個規則,在現在我們已經適應了封卷的環境下,聽來還算習以為常,放在當時,就成了石破天驚的壯舉,也在提出的第一時間,就遭到了一堆庸人的反駁。】
守墓的謝重剛剛將一句「糊名荒唐」說出了口,就被頭頂這一句「庸人」的評判砸了下來,頓時像是吃了一隻蒼蠅一般。
閉上了嘴的同時,他的面頰蠕動一下,似是吞咽不得,更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再看周圍與他有著同樣反應的人,也都在一瞬間噤聲,仿佛生怕自己已成了守靈人,還要被扣上一個庸人的帽子。
至多還有幾個輕聲的反對,混在了風裡。
「……成何體統啊。」
是啊,成何體統!這儼然是一場完全打破了舊日規則的考試。
【在原本的九品中正制之下,評估人才的標準里,家世背景已經被提到了最前面,也占據了最重要的一部分。那麽在書寫答卷的時候,姓氏、郡望、官職一定是要寫在答卷人身份這裡的。】
【這一糊掉,等於是立刻就將他們的身份給拉到了同一條起跑在線。】
【既得利益者肯定不高興——這是損害了他們的名望。】
【雖然說,在舉辦這場考核的時候,太后的意思是,你覺得這問題沒意思你也可以不來考,我沒這個權力讓你們所有人都要來各抒己見,也總有人是不擅長這類問題但能當個好官的,可架不住,世家之中也一定會有一些人希望在這個亂局中謀奪一份官職,必須要憑藉參與考試出頭,卻少了原本最大的一個憑據。他們要不要反對呢?一定要的!】
【他們認為,這種糊名考法,一定會讓一部分學識不足的人趁機渾水摸魚,前來充數,這就平白給閱卷增加了工作量。】
【此外,糊名之後的答卷都要從各地送來建康,打亂之後審閱,但各地的人對於局勢的認知一定有地域局限性,不同階層的人看到的東西也各不同,在答卷不知名姓來歷的情況下,會不會讓一些原本可以脫穎而出的人,反而被刷了下去?】
【說的話還是很冠冕堂皇的,但細究下來就會發現,這些人歸根結底的訴求,還是利己!】
【不過這些人的反對並沒有掀起什麼風浪。】
【一來,我們要感謝之前被殺的孝武皇帝司馬曜。他這人死得可笑,還縱容出了司馬道子這個禍患,但他在位期間一直努力在做的事情,叫做集權。他削了世家的權力!如果將時間往前推個五十年,別管桓玄是不是有這麽大的兵權,他在南方收割的行動都不會這麽順利,朝堂上也早有其他門閥跳出來跟他嗆聲了。】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一點,最重要的是,權力最大的三個人——太后、皇帝和楚王,都對這個考試規則公開表示了支持。】
【太后不用說了,她是這規則的提出人。】
【皇帝司馬德文是第二個表態的。因為太后很體貼地告訴他,這和他父親司馬曜生前的政治主張是符合的,同時依託於這條規則,有些還在觀望的寒門子弟能夠走入考場,或許正能為他所用。他不趁著這個時候廣撒網,培養起和桓玄打擂台的人,還要等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