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月鏡看了檀道濟一眼,回答道:「這個啊?我只能說,學點術算的東西還是有用的。」
「——陛下在將這個任務交給我們的時候說的。」
劉義明額角一跳,險些說出一句「你們又欺負我沒文化」來。
但一想到此刻還有秦國的使者在後頭看著,她又把話吞了回去,只是昂著脖子冷哼了一聲,一夾馬腹,就向前方而去。
這點不足,等到她跟著陛下回到建康去,自然有辦法補回來,現在更重要的,還是再給魏軍一個教訓!
潰散的斷後魏軍,又哪裡是洶洶來襲的應軍對手。
在河東守城的李栗為了向拓跋圭請罪,擔負起了第二道斷後屏障的職責,很快收到了一個讓人咬牙切齒的消息。
應軍渡河而擊,留守將領陣亡,還死在了那個「黑槊將軍」的手中。
「怎麽又是她?」李栗一砸桌案就站了起來。
「將軍,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一次兩次的計劃被破壞,讓士卒之中沒有一個敢說,他們還能如先前魏王所希望的那樣——就算要撤離,也必須讓敵軍付出慘痛的代價。
李栗人雖猖狂,但也不敢有這樣的托大。
相比於繼續在河東發起交戰,讓應軍再進一步地發起對魏軍的圍剿,再損失一批人手,還不如趁著時間尚夠,退向第三道防線,也就是守在太行山陘口的第三道斷後隊伍。
李栗不敢猶豫,當即下令:「我們走!」
黑槊將軍就黑槊將軍,他遲早要將這個場子找回來,而不是讓對方繼續揚名。只是現在,應軍已依靠著水戰的優勢迅速渡河,他沒這個還擊的機會。
相信大王會理解他在此時做出的決斷。
李栗的判斷一點也沒錯。
渡河的應軍之中,桓玄隨同中軍壓陣在後,苻晏與劉義明各統一軍先行,原本為的是一個做誘餌,一個包抄,待到向後推進遇到敵軍守城,也能彼此守望相助。
見到魏軍棄城而走,反而各有失落。
至於早已提前一步帶兵後撤的拓跋圭在聽到李栗的戰報後,也沒覺得他的選擇有什麼錯誤,而是頗覺欣慰地看到,他沒在這種時候,在敵軍的陣仗面前因頭腦發熱而出戰,恰恰證明了他還有被重用的本事。
「撤回去吧。」拓跋圭嘆了口氣,示意李栗收拾部將,跟上前頭的隊伍。
「大王……」
「不必多說了。」拓跋圭打斷了他的話。「先前是我猶豫不決,錯失良機,現在由我親自斷後,也算是向全軍表態!」
「大王——」一位前方的斥候一邊驚呼,一邊朝著此地奔來。
李栗連忙順著拓跋圭的示意向北撤去,仍不免回頭看了一眼,就見拓跋圭快步迎了上去,問詢那頭的情況。
相隔著有一些距離,很難讓人聽清那邊具體的戰報,只隱約能聽到什麼「燒起來」的話。
李栗心中直覺有些不妙的預感,當即向士卒吩咐了兩句,撥馬回頭,向著拓跋圭的方向趕來。
與此同時,本該早早隨軍離開的崔浩也已催著快馬,趕來了此地。
二人對視了一眼,起先的爭執仍讓他們之間的氣氛算不上友好,但在此時此刻,也僅僅是錯開了一個身位,便相繼隨同拓跋圭登上了高處,向著南方應軍追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在遠處的一線輪廓里,升騰起了一陣拔地的黑煙,仿佛是要憑藉這兩道信號,向魏軍昭示著他們帶來的壓迫感。
李栗認得出那黑煙升起的方位,其中一處,正是他在先前臨時駐紮過的城關。
火——火從那邊升騰了起來,撲向陰霾密布的空中。
「他們……」
「他們在為我們送行呢。」拓跋圭沉聲說道。「前線斥候來報,應軍抵達城下就不再前進,向我們叫喊,永安偕同秦使相送魏軍退兵。」
「應帝與秦王聯手了?」李栗一聲驚呼。
這簡直是又一個噩耗!
拓跋圭沒有當即答話,倒是另一頭的崔浩低頭沉思了一陣,回道:「我倒不覺得他們會聯手,秦王一定知道,與虎謀皮不會有好結果,除非他的內部有變,讓他焦頭爛額,但就算如此,這個聯合也不會長久。至於永安那邊,我也不覺得她會接納秦王。」
「說說你的理由。」
崔浩答道:「洛陽之戰不只關乎洛陽的歸屬,也是應帝要在世人的心中確立自己的形象。和秦王的聯手極有可能會被認為,是她依然無法確保洛陽被掌握在手中,於是做出了妥協。既然如此,還不如繼續保持這樣的四面皆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