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們去與桓將軍會師!」
她眼神銳利地向著六十步外的一道身影掃去,同行的男子手中早有箭矢搭上了弓弦,先一步脫手而出,一箭正中那人眉心。
但這兩人卻沒有任何一人去浪費這個時間,割下那個對手的腦袋,而是如同一行黑雲,調轉了方向奔向遠處的中軍大纛。
她與同伴一個奔著立功一個奔著回家,自然要先做到服從軍令。
只不過,很顯然,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到這般冷靜的。
在他們折返回來的沿途,還看到有人向著反方向疾馳,仍在追捕那些亡命的獵物。
甚至還有一批人,竟將這鳴金收兵的信號,看作了繼續進攻的助興樂聲,已向著南方的更遠處奔馳而去,看得人真想把他們抓回來算了。
桓玄面色鐵青。
饒是已經想到了這群人來得雖快,卻絕不可能好好聽令,也沒想到,他們能真將這裡當成了狩獵場!
「他們是不是真覺得拔除了這片軍營,前方就是一片坦途了?」
「拓跋圭要是這麽容易就被擊敗,我桓玄都能當皇帝。」
「我們的後軍都還沒到呢!」
「……還有那魏軍的領頭人都還沒找到呢!」
萬一那人並未喪命於亂軍捕獵當中,而是帶領殘部先退出這片難以施展開來的場地,再圖謀還擊呢?萬一這並不是魏軍的全部力量,仍有後軍壓陣呢。
桓玄招了招手,示意幾名斥候小心一些在後方跟上,卻並不打算全軍壓上,真為了這一群人的放縱兜底。
於是,當慕容熙在約莫一日後,踏入這借用魏軍軍帳、在高處臨時拼湊出的營地時,臉色就有些難看了。
「果然出事了?」桓玄強撐著有些睏倦的眼睛,嚮慕容熙看去。
慕容熙向旁撤開一步,讓先到的那名斥候上前來報。
「我們的人手在前方,遭到了魏軍的伏擊,損傷慘重。」
可能,都不能用損失慘重來形容。而是那一眾不聽號令的「獵手」,越是向前追擊,隊伍也就越是散亂,直到變成了別人眼中的獵物,被一網兜給打殺了乾淨。
桓玄坐直了身子問道:「敵軍有多少人。」
斥候答道:「前方能看得見的,起碼也有六千,後方……後方還有從曲梁方向趕來的,揚起的煙塵……應當不下五千。」
「不只是這樣,中軍大旗,是拓跋氏的王旗!」
或許後方的煙塵,出兵的人數,還有讓人從中做手腳,用各種方法在其間濫竽充數,唯獨那面王旗,是沒那麽容易假裝出來的。
桓玄摸了摸自己袖中的聖旨,心中暗道,若是對方也用出拉虎皮扯大旗的辦法,其實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很顯然,更有可能的一種情況終於還是出現了。
對面魏軍的統領成功從此地撤走,或者後方的統領才是分量更重的一方,讓他先前想要一戰定乾坤的計劃就這樣變成了泡影。
他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桓玄深吸了一口氣,下令道:「即刻向軍中宣告前方噩耗。」
慕容熙一驚:「不……我們不瞞著?」
「為何要瞞著?他們出事是我們造成的嗎?我讓他們進攻的時候,他們是不是取得了戰果?」桓玄的聲音冷酷,「傳令下去,再有不尊號令擅作主張的,不必等到送命於敵軍面前,我會告訴他們,什麼叫做依法軍令處置!」
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向這些投奔而來的胡人教授軍中的規矩。
「再將他 們按照先前攻破魏軍大營的戰功分別編隊,等到後軍抵達後再備戰向前。」
「還有一件事,問問軍中何人敢去做。」
桓玄篤定地說道:「魏軍縱然還有後手,之前遭到的損失也是真的!我不相信他們還能如之前一般,攔截住我們向南傳訊!」
這也將會是他聯繫上陛下的最好時候。
在這一系列嚴酷而有條理的命令面前,先前還因前方吃了敗仗而有種種聲音的軍營,頓時安靜了下來。
只在篝火邊隱約能聽到有幾個聲音在說什麼「天幕」「楚侯」,但又很快消停了下來,提到的變成了「軍紀」「南下」之類的話。
反而是那看似挽回了敗局的魏軍當中,情況遠沒有桓玄所猜測的那麽樂觀。
「直到現在,崔浩還是沒有回來?」劉夫人強行壓下了難看的臉色,用極盡平靜的語氣問道。
但在場的士卒都能聽出她話中的憤怒與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