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個人足夠聖明,便如永安這樣的對手,他會敬畏會尊重,甚至無比期待於和對方決出勝負,若是一個人足夠昏庸,拓跋圭根本就不會當他是一回事,只會將人解決,然後丟到腦後,就像現在,他已經有些想不起來慕容寶的樣子了。
但若是一個人能同時滿足聖明和昏庸,且二者雜糅,時常各自顯現,昏庸還出現得不合時宜,那這個人便是最讓人討厭的盟友!
在無法得到姚興的有效支持下,拓跋圭圍魏救趙的策略直接化為泡影,只能選擇放棄在關中北部暗中經營的根基,用最快的速度撤回魏國。
魏國那邊——
劉夫人膽大包天,選擇捏造魏王旨意成為王后,隨後統兵出征,這一點完全踩中了拓跋圭的逆鱗,但即便是拓跋圭也不得不承認,這可能是調度軍心最好的辦法。崔浩沒有提出反對,也代表著這是彼時最好的決策。
同時,作為繼承人的拓跋嗣還被留在平城鎮守,對於國中眾人的情緒也能起到安撫的作用。
可這也同時宣告,太行山以東的河北地區,戰況已經惡劣到了不容忽視的地步!
拓跋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現在去譴責誰,去怒罵誰都沒有意義,尤其是姚興和他的「王后」。
前者,一旦他解決了國中的隱患,還和對方有重新聯手的機會與必要。
而後者,起碼是與他站在一起的,也應當並不希望看到魏國滅亡。
但或許是夏風燥熱,一直到他重新越過子午嶺上的秦時馳道,隨後馬蹄如風地奔向平城時,才終於感覺到久違的冷靜湧上了心頭,讓他能夠繼續用冷酷而果敢的眼光看待眼前的局面。
隨後,這親隨就聽到,拓跋圭下達了一道奇怪的命令。
他們這一行人忽然調轉了方向,不去平城,而是轉道晉陽,直接在更靠近洛陽方向的「前線」調兵!
……
拓跋圭翻身下馬,腳步匆匆。
身上的斗篷已滿是趕路之中沾染的塵土,面色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憊。但在這一眾騎兵停在晉陽城下,面前的城門緩緩開啟時,又見他龍行虎步,仿佛走出的每一步都仍是異常穩健。
「讓守城的將領來見我!」
衛兵的腳步一頓。
拓跋圭頓時意識到情況不對,一聲厲喝:「什麼情況!」
「之前……您讓李將軍駐守鄴城,王后出兵後,將李將軍從前線換了回來,留守晉陽,隨時待命。」
這是劉夫人與崔浩的一併商議。
在當時河北的局面下,若是這支持軍和李栗的意見相左,必然要出問題,還不如將他撤回,隨時調度。是用來提防河東方向的敵人也好,是作為後備軍隊拱衛平城也罷,都不會出錯。
「然後呢?」
衛兵答道:「十日前,李將軍收到消息,應軍從洛陽發兵,意圖進攻我魏國,出征的兵馬還不少,便南下應戰了。斥候還打探到,那邊領兵的將軍掛著一面劉字軍旗……」
「然後呢?」
然後?
衛兵有點不敢說了。
「時至今日,還沒收到李將軍的消息,我們又不敢擅動,只怕……」
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110章 哪個劉將軍?
拓跋圭額角一跳:「他為何如此魯莽!」
應軍擺出了出兵的陣仗他就應戰,他是應軍的應聲蟲嗎?那也難怪王后和崔浩抵達鄴城後直接就將他趕了回來。
要他說的話,這決定可太對了。
「晉陽乃是重鎮,後方的平城更能源源不斷增兵。就算應軍真能從洛陽派出大軍又如何?他只要能穩守此地,這條路就是走不通的!」
難道他出兵就反而能更為快速地殲滅敵人了嗎?
簡直愚不可及!
衛兵更想哆嗦了。「或許是因為河北戰局,讓李將軍他……」
「我不想聽什麼理由。」拓跋圭聲音更冷,「我只想!儘快!知道目前的情況!」
他不知道李栗還記不記得,彼時他們被迫撤出河東的時候,他還曾經和李栗說過,下一次,千萬不能被那小將給騙了。
結果這一次……他真是好樣的!
這次乾脆是連自己的消息都給整不見了。
「又是被那姓劉的給解決的,他今年幾歲了,連個孩子都玩不過!」
拓跋圭接連數次深呼吸,強行遏制住了持續上涌的怒氣。可他也知道,自己此時再如何生氣也沒用,還不如……
「讓人速至前線調查軍情,另派一路人,向平城報信,增兵晉陽。」
拓跋圭目光沉沉,只恨不得自己有這樣的本事,能夠在睜眼閉眼之間讓自己的視線穿透眼前的重重山巒,看清楚敵方在各地的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