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鏡泊卻沒有看他,只皺眉望著懷裡的人。
燕紓眼眸緊閉,單手痙攣地攀著他肩頭的衣服,身子發顫,正張口狠狠咬在他手腕處。
那一口應是極深,邊敘能看到有暗色的痕跡從玄色衣袖間逐漸侵染出來,謝鏡泊卻只眉心微蹙,似乎感覺不到痛般,並沒有什麼反應。
不遠處的松竹押著那名弟子走到身前,見狀立刻伸手想將燕紓拉開,卻見謝鏡泊忽然抬起了手。
那是一個制止的動作,松竹怔了一下,遲疑了片刻,還是忍不住低聲開口:「宗主,那是您執劍的手,萬一傷了……」
「等一下。」
謝鏡泊卻再次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他另一隻手按著燕紓的脈搏,半晌,似乎終於確定了什麼,忽然抬手輕輕拍了拍懷裡的人。
「燕紓?」
他那聲壓得極低,手指划過面前人潑墨般的長髮,似乎在頸間輕輕揉了一下。
——仿佛在憐惜地觸摸什麼珍貴的事物。
邊敘微微一怔。
那一瞬間,他仿佛重新看到了舊日的光景。
他和三師兄練完功回到小院內,不出意外地看到自家大師兄賴在冷著臉的小師弟旁邊,舉起一根狗尾巴草編成的兔子,笑眯眯地不知在和他說什麼。
他們身後站著抱著雙臂樂呵呵看戲的二師兄,看到他們進來,似笑非笑地舉起手,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院外的晚霞傾倒了兩人半身的旖旎,燕紓枕在他腿上,謝鏡泊單手攥著一本書,似有些無奈地垂下眼,卻到底沒有將人推開,反而時不時點一下頭。
旁邊一聲輕哼讓邊敘倏然回過神,他再抬起眼,卻看到謝鏡泊收回手,將懷裡逐漸清醒的人鬆開。
——恍若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將醒未醒的人踉蹌一步,搖搖晃晃地又要往旁邊倒。
邊敘實在忍不住,上前一步將人扶穩。
他剛想開口,卻聽到謝鏡泊微冷的聲音傳來:「你平常難受時,就是這麼咬你自己的?」
邊敘微微一愣,下意識轉過頭。
第14章
燕紓卻並沒有聽清謝鏡泊在說什麼。
他神志還不是很清明,迷濛間似乎隱約聽到誰說了一句話。
他一時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恍恍惚惚抬眼,先一步看到對面的謝鏡泊。
謝鏡泊背手站在一步開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神情微冷地望著他,恍若在看一個陌生人。
燕紓驀然清醒了幾分。
他垂下眼,唇角沒忍住流露出些許澀意,暗道果然是自己多想。
他閉了閉眼,再次抬起頭,衝著旁邊的邊敘笑了笑。
「多謝……邊峰主方才喚醒我。」
邊敘蹙了蹙眉,開口剛想問什麼,下一秒卻聽到謝鏡泊先一步冷聲開口。
「剛才那魔氣是你造成的嗎?」
燕紓微微一愣。
他一時間幾乎沒聽清謝鏡泊在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混沌的意識才終於逐漸回籠。
他眼眸閃了閃,似笑非笑地盯了謝鏡泊幾秒,沒有說話,而是先一步將目光轉向一旁。
同一刻,被松竹押著的那名弟子果不其然慌張開口:「宗主明鑑,剛才的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方才燕公子讓我去取符紙,我取來後交到他手裡後便沒再管了,誰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
他一邊說一邊想到了什麼,忽然從自己懷裡又掏出一張符紙。
燕紓挑了挑眉,似乎有些訝異般,輕輕「啊」了一聲:「連證據都給我準備好了。」
他話音剛落,便感覺扶著他的手一緊,緊接著,邊敘木著一張臉瞪了他一眼。
「長老殿規定,在銷春盡引魔入宗可視為大不敬,」邊敘咬牙低聲開口,「你能不能認真一點……」
「那個弟子是長老殿門下嗎?」燕紓忽然輕聲開口。
邊敘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是,如何?」
燕紓搖了搖頭:「無事。」
邊敘皺了皺眉,只繼續開口:「兩年前大戰後,長老殿對魔族深惡痛絕,你……」
「我知道。」
燕紓轉過頭,眼皮微抬,望了他一眼,眼眸間卻似乎帶上些許興味,「所以你瞧,這齣戲真的好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