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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紓見姜衍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也沒在意,轉了轉手腕適應了一下劍身的重量。
他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謝鏡泊的手臂,示意他扶著自己站起來。
謝鏡泊聽話地慢慢撐著燕紓腰部。
他動作已極其小心,一手扶著他腰間,一手托著他後頸,時刻注意著燕紓的情況。
但燕紓剛才在洞穴間消耗了太多靈力,即便再過緩慢,重心變換的一瞬,腦海中還是立刻控制不住地一陣昏沉。
他感覺自己似乎失去意識了一瞬,頭顱倏然垂落,連握著長劍的手指也無力地一點點鬆開。
但下一刻,一隻溫熱的手將他蒼白的指尖輕輕托起,一股暖意順著脈門注入經絡。
燕紓低低地哼了一聲,勉強清醒了半分,對上謝鏡泊有些擔憂的神情,下意識笑了一下。
「……我沒事。」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聚起心神,抬手將微塵里橫在胸前,瞬息掐了一個訣。
這微塵里似乎用起來確實比從前要順手許多,也不反抗他的意念,甚至他腦海中想的什麼,下一秒劍身已隨之而動。
——仿佛完全順他心意。
燕紓完全不需動用任何靈力,借著劍身本身的靈氣瞬息在空中凝了一個陣,又忽然一抬手,指尖在齒邊一抹,幾抹血珠瞬間滴落。
他本就氣血不濟,此時心頭血再一損耗,原本就蒼白如紙的臉色更是慘白一片。
指尖的鮮血滴滴答答不停落下,燕紓手臂抬了幾次,都未能將指尖的鮮血聚靈撣出,反而眼眸逐漸渙散起來。
下一秒,一股蓬勃的靈力順著他手臂傳來,「叮」的一聲輕響,謝鏡泊輕緩地托著他的手腕,握住那滿手鮮血,精準地將那一滴血珠彈至陣法中央。
燕紓急急地喘了一口氣,靈台清明一瞬,有些恍惚地勾了下唇:「多謝。」
謝鏡泊看著他明顯昏沉的意識,擰眉不答。
同一刻,一道冰冷的蒼老人聲從對面響起。
「你還要做到如何?宗主。」
大長老目光沉沉地望著對面兩人。
「這到底是這位公子的證言,還是宗主你的?」
「你將本命之劍借出,看在他重傷之下或情有可原,但你傳他靈力、助他凝神……如此這許多本不該你插手的事——」
大長老一字一頓吐出話語。
「銷春盡身為四宗之首,宗主卻在事實未定之前一再干預,公然幫一個身有魔氣之人——」
「宗主可是要,藉機包庇?」
他話音剛落,忽然看謝鏡泊衝著他驀然抬手。
一道靈力瞬間襲來,大長老神情一斂,倏然側過身,驚怒間轉頭想要說什麼,忽然卻聽身後傳來一陣法力交纏的轟鳴聲。
「抱歉,他氣血不濟,不能再度放血,陣法中央的心頭血已要吸食殆盡,需要儘快開啟。」
謝鏡泊慢慢放下手,沉聲開口。
「至於長老方才所言——」
「陣是他所畫,血是他所注,我也只是提供一點靈力,供他驅使。」
「是非對錯,自有公證。」
謝鏡泊冷著臉抬起頭:「我並非包庇,只是求得一個公平。若長老連這一點都無法坦然,才當愧一宗之長。」
身後的陣法轟鳴聲已隱隱擴大,地上暗紅色的血跡仿佛在一點點聚攏。
大長老臉色鐵青,倏然別過頭,再未說什麼。
旁邊的三長老有些戰戰兢兢地望著大長老難看的神色,湊上前小心開口。
「尊者,您別急,被魔氣侵蝕之人魂魄都是散了的,不能入輪迴,三魂七魄完全無處可尋,就算他現在從鬼府抓個鬼差上來也無濟於事——」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誰說他們沒有魂魄了?」
三長老臉色一瞬陰沉起來。
他驀然轉過頭,目光落到眼前的景象上,瞳孔驀然皺縮。
地上原本暗沉雜亂的痕跡不知何時被一點點凝聚在一起,血色蔓延,仿佛一個個模糊的人影。
血色漩渦陡然刺出千百道光縷,那些被魔氣貫穿的殘魂如抽絲的繭般剝離猩紅法陣。半透明的魂魄懸停在離地三尺處,足尖墜著未乾的血珠,破碎的魂魄被燕紓燃盡的符紙灰燼一點點綴補完整。
血祭生魂,亡者開言。
燕紓方才用盡全部靈力,將他們的魂魄保了下來,得以重入輪迴轉世。
三長老臉色慘白。
那些亡魂是活人生生裂魂而亡,此時重新聚攏,生前音容都未曾變幻,望向燕紓的一瞬,立刻七嘴八舌般模糊地響起一道道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