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師兄,我不是故意的……」
謝鏡泊有些倉皇地開口,身子晃了一下,周身的威壓卻是瞬間一輕,立時收了靈力,近乎有些慌亂地去檢查懷裡人的情況。
邊敘心下微微一痛,神情間閃過一絲不忍,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
但他來不及多想,掌心同時凝起一道靈力,抬手便直接襲向那妖獸後腦。
這到底是燕紓留下來的白貓,邊敘也不捨得真的傷他,只想著先將這妖獸帶開。
但就在他接近的那一剎那,卻看那巨型白貓忽然回過頭,猩紅的眼眸近乎淒哀地望向他。
邊敘被那混著水光的眼眸驚了一瞬,動作下意識一頓。
下一秒,便看那妖獸自顧自又轉過頭,緊接著便聽一聲低低的嗚咽聲從前面傳來。
那妖獸碩大的前爪微微一彎,踉蹌地跪倒在謝鏡泊身旁,濕漉漉的鼻頭嗚咽著小心去碰燕紓垂落身側的手。
邊敘怔怔地一點點放下手。
雪團般的巨獸渾身絨毛都在簌簌發抖,原本蓬鬆如雲絮的尾巴此刻蜷成一團。
他蹭了一會兒,見面前的人並未如往常般笑著抬起手,扒著青石板縫的前爪小心翼翼收著利甲,又用粉嫩肉墊輕輕拍打燕紓的衣袖。
面前的人面色紅潤,甚至身子依舊帶著一點點暖意,仿佛根本不曾死去,只是依舊……毫無反應。
他纖白的指尖凝著乾涸的血色,那妖獸歪頭看了幾秒,忽然發出細弱的嗚咽,竟伸出倒刺未現的軟舌,一下下將那血漬舔舐入腹,又期待般抬起眼,仿佛等著燕紓睜開眼,笑著敲一敲他的腦袋。
但沒有,什麼都沒有。
有更多的血跡從破損的傷口間一點點滲出,轉瞬將素白的指尖暈染。
未完全凝固的鮮血順著那妖獸雪白的毛髮瞬息蜿蜒成溪,那足有成年男子兩倍高的妖獸身子顫了顫,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又不甘心地突然將毛茸茸的腦袋拱進燕紓臂彎,蓬鬆大尾巴在身後焦躁地拍打地面,仿佛想讓燕紓再摸一摸他的頭顱。
但他剛將燕紓的手拱起一點點,便看著那人手腕沉沉一墜,素白的指尖順著他光滑的皮毛一寸寸無力滑落。
旁邊的邊敘呼吸近乎一窒。
他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燕紓是真的已經,不在了。
那妖獸仿佛也意識到什麼,金色的豎瞳驟然緊縮,驀然一仰頭,發出一陣悲愴的嘶吼。
旁邊的姜衍身子一顫,驟然回過神,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想要拉謝鏡泊起來。
「先帶師兄回去吧。」
但他才剛碰到謝鏡泊手臂,忽然便感覺一陣極強的靈力從那衣袍間襲來。
姜衍指尖驀然一痛,瞬息倏然收回手,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
「你瘋了,謝鏡泊?」
姜衍不可置信地抬眼,簡直不敢相信他做了什麼:「你——」
——這人竟然從方才起,便一直一刻不停地在給燕紓的屍身輸送靈力。
難怪燕紓從方才起面色依舊紅潤,難怪仍有鮮血能從他傷口間流出……
姜衍咬牙。
面前的人聽到他的聲音,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沉沉抬頭,碧色的眼眸間透出一片死寂。
不過這幾息,他臉色便肉眼可見的白下來,甚至呈現了隱隱……油盡燈枯之相。
「你放開他。」
姜衍忍無可忍,摺扇一翻,直接聚起靈力便要去逼他鬆手。
「你知不知你在做什麼,你這般消耗你自身靈力,是不要命了——」
但他摺扇剛逼到近前,便聽「砰」的一聲悶響,方才那透明的屏障再次在他周身浮現,姜衍一時不差,虎口處驀然一痛,摺扇竟然被直接擊飛。
「我知道。」
謝鏡泊啞聲開口,低低咳了兩聲,周身的靈力一瞬不穩,卻又瞬息恢復平靜。
「我能……救他,師兄他身體……還是溫熱的……」
「那是因為你的靈力在維持他氣血運轉!」姜衍咬牙,一直強忍著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
「你救不了他謝鏡泊,他已經不在了,謝鏡泊,師兄已經死了……」
他踉蹌一步,終於控制不住聲音間的哽咽,淚水從通紅的眼尾間瞬息落下。
「你現在這般惺惺作態有什麼用,方才你為什麼不攔住他?為什麼要將八萬春還給他,為什麼只能眼睜睜看著……」
他心中清楚這件事與謝鏡泊無關,怪不得他,怪不得師兄,也怪不得他們……任何人。
姜衍周身的力量一瞬消失,膝蓋處一軟,重重地跪在一片泥濘間。
「為什麼……我沒有攔住他……」
謝鏡泊身子顫了顫。
他垂下眼,望著懷裡安然昏睡的人,忽然想到了什麼,踉蹌一步一點點站起身。
「我能……我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