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就是要為了他……拋棄我?」
燕紓不知道謝鏡泊又是怎麼想到「拋棄」這上面來的。
他已經快要沒有力氣了,蹙眉瞪了他一眼,又扭頭衝著樾為之使了個眼色。
樾為之回過神,神情有些複雜地看了謝鏡泊一眼,深吸一口氣,快步走上前撐住搖搖欲墜的人。
下一刻,另一邊的手腕也忽然被人死死拉住。
「你要帶他去哪?」謝鏡泊咬牙,眼尾處幾近猩紅。
「當然是帶他回家,」樾為之冷笑一聲,蹙眉抬起頭,「鬆手。」
「他幾時說要跟你走了?」謝鏡泊冷笑一聲,兩人相貼的肌膚間卻仿佛燃起了一簇火,灼的燕紓皮膚都一陣滾燙。
「他如今高燒不退,意志昏沉,我怎知你不是故意要將他帶走,對他不利?」
樾為之簡直要被氣笑了。
「是嗎?那不如你問問他,到底想要跟誰走?」
燕紓被吵的一陣頭暈,好半天才聽清他們說了什麼。
耳邊的聲音忽然安靜了下來,他蹙了蹙眉,有些模糊的抬起頭,感受著兩道目光同時落在他身上,一時間感覺頭更疼了。
——這兩個人加在一起都有好幾百歲了,怎麼還這般幼稚。
燕紓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將目光慢慢轉向謝鏡泊。
謝鏡泊愣了一下,心中不可控地浮現出一抹希冀。
下一秒卻聽燕紓一字一頓輕聲開口:「這位仙長,麻煩鬆手吧。」
謝鏡泊瞳孔驟然緊縮。
掌心間忽然一空,面前的人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靠到樾為之身側,輕輕地喘了幾口氣。
「帶我……回去吧。」
那一瞬間,明明瞳光已接近渙散,但燕紓卻還是看到,謝鏡泊不可置信的神情清清楚楚地落在眼眸間。
頭顱間原本抽痛的經脈越發劇烈起來,疼的他幾乎要背過氣去。
燕紓蹙了蹙眉,遮掩般想要偏過頭,忽然卻感覺喉嚨間一陣腥甜。
他瞬間意識到不對,猝然抬手捂住唇,但卻為時已晚。
「咳咳!呃——」
殷紅血跡順著面具縫隙滴落,在衣襟處綻開大團深色紅梅。
旁邊兩人同時慌了神。
「小心——」
樾為之一把撐住燕紓軟倒下來的身子,旁邊的謝鏡泊上前一步,瞬息扣住他脈門。
他臉色瞬間變了。
「他怎麼……」
脈象紊亂、虛弱,一時急一時緩,恍若已……無力回天。
謝鏡泊不敢想像燕紓到底有多疼。
——他方才一直這般疼嗎……所以才想要趕他走……
「鬆手,」樾為之咬牙,往他嘴裡迅速餵了幾枚藥丸,「不想他死就滾開。」
謝鏡泊神情一僵,猝然鬆開手,看著樾為之打橫將人抱起,毫無遲疑地快步向外走去。
懷裡的人還在無意識一口口吐著血,青白的指尖痙攣地死死抓住樾為之的袖口。
「帶我走……為之……帶我,離開這兒……」
燕紓最後一點清明落到謝鏡泊赤紅的眼眶,混亂的思緒間驀然湧現出些許委屈。
他口唇翕動,在失去意識的最後那刻,卻是無聲地吐出一句話。
——帶我回去,九淵……
·
銅錢大的雨點砸在琉璃瓦上噹啷作響,天穹裂帛聲起,傾盆大雨隨之驀然落下。
一襲紅衣之人懷裡攬著一個人從雨幕間快步衝進一處樓宇,不多時身後一閃,一個玄衣身影隨之落到門前。
他臉色蒼白,周身已被大雨完全浸濕,卻顧不得許多,迅速拾級而上,跟在那紅衣人身後迅速沖了進去。
暖閣外的雕花木門在他面前應聲而關,發出「砰」的一聲細微悶響,在漫天大雨間恍若幾不可聞。
但謝鏡泊的腳步卻還是霎時一止。
他滯在原地,神情僵硬地望著那近在咫尺的木門,半晌卻仍舊一動未動。
·
暖閣內。
樾為之額角間冒出細密的冷汗,完全無法顧及院內的人。
他將燕紓迅速放到榻上,又小心用被子迅速裹好靠在自己懷裡。
燕紓的頭顱無力地墜著。
他垂落的發梢掃過樾為之手背,帶著雨幕里浸出來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