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結的血塊掛在唇角,未等擦淨,新湧出的鮮血又順著下頜往衣領里爬。
他幾乎已經連吐血的力氣都沒有了,但仍一下下虛弱地嗆咳著,脖頸繃出青紫脈絡。
「別咬……」樾為之並指抵住他下顎,聲音也跟著控制不住地發顫。
銀針沒入百會穴的瞬間,燕紓突然睜大渙散的瞳孔,指尖痙攣地抓住身下的錦被。
「沒事,馬上就好了,沒事……」
樾為之口中小聲安撫著,手中銀針卻一刻不停,瞬息落到他心口與腦後幾處大穴。
懷裡的人悶哼一聲,整張臉越發青白起來,明明周圍暖爐燒的極旺,但他周身卻冷似寒冰,沒有一絲活氣。
「疼……」
「我知道,忍一下……馬上就好……」
樾為之顫聲開口,心中閃過一絲不忍,手中的動作卻分毫不敢停歇。
不知道過了多久,燕紓終於從喉間吐出一口氣,臉色依舊很糟糕,但唇上的紺紫卻到底淡了許多。
樾為之同一刻同時舒了一口氣。
——好險。
這次心脈舊傷的發作……到底還是挺過去了。
他看著面前人昏昏沉沉就要睡去,咬了咬牙,抬手小心將人拍醒,從旁邊端過一碗腥苦的湯藥,輕輕抵到燕紓唇邊。
「把藥喝了再睡。」
他緩聲開口,哄著意識昏沉的人:「馬上就不難受了,喝了就沒事了……」
面前的人近乎昏迷,脖頸脫力般微微後仰,順從地張開口,一點點無意識吞咽著。
但過了幾秒,燕紓臉色卻忽然一變,驟然偏過頭伏到床邊,背脊弓起,幾乎是一瞬將方才喝的全部吐了出去。
樾為之臉色瞬間變了:「燕紓!」
「頭……好疼……」
趴伏在床邊的人喘息著抬起頭,單手死死按住額角,呼吸間幾乎都帶著破碎的痛吟。
「頭疼……我喝不下,想吐……」
樾為之心中顫了顫,瞬息明白了什麼。
——又要發病了。
他深吸一口氣,卻是勉強笑著開口,將藥碗匆忙放到一邊。
「沒事,喝不下便先不喝了,先睡一覺……」
他抬手想將人扶起,卻剛一動,便看燕紓低哼一聲,神情間閃過一絲難以抑制的痛楚。
「我睡不著……」
燕紓抬起頭,琉璃色的眼眸間幾乎帶上了些許哀求:「安神香……還有嗎?」
樾為之扶著人的手輕輕顫了一下。
「安神香的劑量已經是最大了,不能再加了。」他低聲開口,艱難地勾了勾唇。
——更何況心病還需心藥醫,若是不解決最根本的癥結,吃再多藥也無用……
「先試著睡一會兒……好嗎,睡一會兒說不定就好了,如果不行……」樾為之輕聲開口,掌心間卻控制不住浮現出薄汗。
懷裡的人懨懨地垂著眼,似乎沒有聽出他拙劣地謊言,頭顱微微動了一下,聽話地慢慢蜷縮在他懷裡,呼吸逐漸輕緩了起來。
但沒過多久,樾為之便感覺燕紓身子一顫,再次踉蹌著撐起身,撲到床邊劇烈地乾嘔起來。
他一天幾乎什麼東西都沒有吃,吐到最後也不過吐出幾口腥苦的膽汁,整個人已幾近脫力。
但他目光落到樾為之通紅的眼眶間,甚至還有閒心衝著他笑了笑。
「眼睛這麼紅做什麼……小心明早……腫的像核桃。」
「你閉嘴。」樾為之咬牙,抬手小心他太陽穴間揉按著。
穴位刺激對他如今狀況的作用幾乎已經微乎其微,但燕紓卻還是配合著放緩了呼吸,輕輕靠在樾為之脖頸間。
「別擔心,大不了便不睡了,就這般熬著……總也能熬過去。」
燕紓有氣無力地開口,臉色卻已蒼白的近乎透明。
樾為之冷哼一聲:「熬過去?還是熬暈過去?」
「能暈過去就好了。」燕紓似笑非笑地嘆了一口氣,對上樾為之越發冰冷的眼眸,聽話地止住了話語。
「那你說……怎麼辦?」燕紓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你又不肯……給我下藥,又不樂意聽我說實話……」
樾為之閉了閉眼,在燕紓昏昏沉沉意識又要消散間,忽然低聲開口。
「謝鏡泊……在外面。」
燕紓心神一震,還沒來得及張口,唇邊先溢出一連串壓抑的嗆咳。
樾為之抬手熟練地拍著他的後背,咬咬牙,依舊繼續開口:「若是他進來,說不定對你的情況會有所改善……」
「不要!」
燕紓猝然開口,近乎痙攣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