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說什麼?」鄧穗音直勾勾看著她。
自從姚戚香出嫁,鄧穗音覺得自己和這個繼女之間,關係仿佛複雜了很多,她從前恨毒了姚戚香,恨不得她馬上死,可現在回頭一想,她對姚戚香加起來的那些恨,都抵不過今日恨姚振廷。
鄧穗音從沒想過,她用心經營了一生的婚姻,今日會成這般模樣。
「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孟元德謀逆,被判了六十廷杖,這刑罰死不了人。」姚戚香笑,「母親,您能讓他死嗎?」
聞言鄧穗音短促地皺了下眉,似是在分析姚戚香剛剛說的那句話,而後她的眉心慢慢展開,目中露出思索。
「你為什麼想要孟元德死?」
「他是孟家嫡子啊。」姚戚香道,「留著說不定會擋我夫君的路,眼下既然有個不錯的機會能除掉,為什麼不除呢?」
「不過此事終究還是你自己考量。」她補充,「畢竟我夫君前程錦繡,一個孟元德這般的廢物也不能真擋了他去,我就是覺得此人礙眼。」
鄧穗音真的開始考慮這件事的可能性,她無一日不想為兒子復仇,那是她十月懷胎,險些難產才生下的親骨肉。
「是呀。」姚戚香輕聲說,「自己的孩子死了,當爹的不傷心,難道娘也這樣嗎?」
「孟元德三日後就要行刑了,你仔細想想吧。」姚戚香起身走了。
她就是將自己在利用鄧穗音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了,可就算如此,鄧穗音發現自己也恨不了她,她甚至還有些感激她……
她像一個土埂木偶一般生在這深宅大院之中,有誰還記得她的兒子呢?
接近中午,姚振廷下朝回來了,自從兩人日漸離心之後,他幾乎再也沒登過鄧穗音的門,今日下朝,他罕見地來了鄧穗音房裡,告訴下人要留在這裡吃飯。
「老爺。」鄧穗音面無表情地稱了一聲,可笑在這個時候,她心裡竟然還有一絲期盼,假如姚振廷終於心有悔意,來向她懺悔呢?
直到在吃飯的時候,姚振廷隱隱晦晦向她探問今日姚戚香是不是過來了,同她說了些什麼,是不是又帶了她婆母的話來的時候,鄧穗音竟然在這個男人臉上看到一絲討好。
她簡直想笑,她太想笑了,從前她以為會在自己兒子、自己女兒身上得到的待遇,如今竟在姚戚香身上得到了,姚振廷在為了探聽消息,而討好她。
鄧穗音只感到噁心。
「沒說什麼,只是說她剛巧路過,進來看看。」鄧穗音冷淡地回應著。
「真沒說?」姚振廷追問。
「怎麼?」鄧穗音放下筷子,「老爺如今連我說的話都不信了?」
「哦。」姚振廷又若無其事地低下頭吃飯,倒像是鄧穗音在無理取鬧一般。
吃了幾口,他起了身,道:「我出去轉轉。」
說話間便走了。
鄧穗音坐在屋裡,自己吃,桌子上的菜吃了一半,吃著吃著,她眼裡突然簌簌流下淚來,流了滿臉。
三日的時間匆匆而過,在這期間,常秋蘭坐立不安,使了好多法子讓孟元德減刑,但是都無濟於事。
直到去觀刑那日,姚戚香都沒見鄧穗音有什麼舉動,她不禁失望起來,看來她得想別的法子弄死孟元德了。
可誰曾想,她前往觀刑的半道上,竟聽見有人在敲登聞鼓喊冤。
「求天家為我做主!孟元德故意打死我兒,蓄意行兇,孟家事後以高官賄賂我夫,我兒平白冤死不得澄清,求天家做主!」
鄧穗音穿戴周全,用力擊打著鼓面,身後是被捆綁結實的人證阿大。
這個時辰,正是群臣上早朝的時候,政殿內無論是陛下還是大臣,必然都聽得到這鼓聲。
姚戚香安心下來,至少這趟姚家,她沒有白去。
走在她前頭的常秋蘭納悶:「這是何人在敲登聞鼓?」
姚戚香不語,只跟在後面慢慢走著。
不急,鄧穗音被接見、陳情,再查到孟元德頭上,那得好些時候呢。
鄧穗音跪在登聞鼓前,等了足足一個時辰,此案才被正式納入大理寺查驗,朝堂之上,姚振廷的臉黑得宛如鍋底一般。
此事說來也不複雜,當初銷案是因為苦主主動放棄,大理寺的人自然也沒往下查,一來是他們沒那麼多閒工夫,二來,誰也不想得罪孟氏。
可如今既然鬧起來了,該走的流程走完,青樓的曼荷和姚太初身邊的阿大無疑成了最鐵的人證。
曼荷一介青樓女子,雖會些察言觀色的本事,但在審理官面前還是藏不了幾分便露了怯,一一將當日的事和盤托出,知道得比阿大還詳細,部分口供和阿大也對上了,確認是事實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