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竟是如此慘烈,幾個孩子幾乎承受不住。商唯含著淚抱住頭:「所以他們忽然有了養精蓄銳的想法,白天關門謝客,傍晚再開門,只是因為蜘蛛們畏懼陽光,給他們種下了潛意識?」
曲成溪點頭,池清崩潰道:「他們看似還是原本的樣子,可實際上已經失去了靈魂,成了蜘蛛的傀儡,那他們……他們……」
明禪怔然接上了他的話:「他們還算活著嗎?」
曲成溪沉吟半秒,低聲道:「算也不算吧。」
似乎是受情緒影響,他的尾音里似乎也有一瞬間氣息不穩的輕顫,小輩們沉浸在莫大的悲痛中沒有注意,只有蕭璋側頭看向他。
長發從曲成溪的頸側滑落下來,他不浪的時候有一種很獨特的氣質,下頜的輪廓清晰分明,並不過分尖銳也並不過分硬朗,其實看上去非常柔和,然而那種柔和卻是淡漠的,就像是與這個世界剝離開,他知悉周圍發生的一切,也會感到惋惜和痛心,但是那些情感就像是從空中滴落到湖裡的水,在他的心頭微微盪起漣漪,卻最終歸位平靜。
只有經歷過太多大風大浪的人,才會平靜的站在第三人的角度看待生死。
蕭璋的視線微微向下,曲成溪的手指修長白皙,平時指尖還微微透著粉色,看上去是嬌生慣養的貴氣的手,然而蕭璋卻記得和他十指相握時觸碰到的那掌心的一層繭子,那是長期握兵器才會摩出來的痕跡。
而現在,那隻手正被曲成溪背在身後,死死地抓著桌子的邊緣,用力到連指尖都微微泛白,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的崩了出來。
肚子又開始疼了,曲成溪微微咬住下唇,從剛才起疼痛的頻率就開始加速,強度也越來越烈,距離假死藥的副作用發作的時間已經越來越近了。
「怎麼會這樣……」三個天真善良的孩子們正處於共情能力最強的年齡,根本接受不了如此慘劇,商唯強忍著淚水掙扎著安慰自己:「其實這些人不知道蜘蛛的存在,每天還過著熟悉的日子,生活對他們來說並無區別,這麼過一輩子,倒也……」
「不。」出乎意料的,曲成溪沒有附和那善意的自我安慰,他抬起頭,那一瞬間的他的目光似乎透出了某種不符合年齡的深遠,那些話仿佛在心底里深藏過漫長的時光、經歷過無數次打磨和沉澱,以至於說出口時毫無游移,「失去自我,在習慣的驅使下像機器一樣存活,還有什麼意義,比起這樣,或許死掉才是真正的解脫。」
這一刻,曲成溪想起了後巷陰影里的打更人,和他口中一直念著的「回不去了」。
打更人多半是在蜘蛛入侵的當晚碰巧路過秦淮樓,便被同樣被蜘蛛吞噬。從那一天起,他便再也無法離開這片地界,白天的時候躲避陽光藏在陰影里,夜晚出來繞著秦淮樓周邊打更,日復一日,眺望著相隔幾條街的家,卻永遠無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