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此去迦南寺,路上怨了什麼?」
謝無熾道:「淮南路民叛,官軍死傷數萬,叛民死傷十萬計。從河東南路調來的選鋒主力軍隊,五萬潰退三萬人,現在殘軍駐紮在東都城外,首席武將進入東都城內,縱酒作樂,流連勾欄,軍紀萎靡,不等到朝廷頒發的軍資物需,絕不離開,駐京期間便是惹事生非擾民違紀。」
老僧說:「折算銀兩,張嘴一要,又需多少?」
謝無熾抬起一隻手,張開。
「真是獅子大開口,竟要這麼多。」老僧皺眉,「曾不知體恤朝廷,北有敵寇,東有海盜,宮有蠹蟲,州府有老虎,縣城有蒼蠅,真是把油水颳得乾乾淨淨,留下一張皮。」
謝無熾應道:「世子去迦南寺拜佛,正是愁錢糧軍需一事。」
「怕是不敢再加租民稅了,淮南路正是課稅課到了三十年後,敲骨吸髓,這才激起民變。倘若再收天下之稅,恐怕品火教眾要如燎原之火,天下群集響應,那就不是打爛一支精銳選鋒軍能鎮下的場面了。」
謝無熾神色平靜安定,不說話。
時書聽不明白,隱約覺得重要,裝作回頭看牆壁。
老僧問:「你說這把敲骨刀,又要砍到誰頭上?」
謝無熾:「還要等。利劍懸頂,劍下人人自危。」
他倆思索了一會兒,老僧抬頭看透過樹枝的晴空,說:「我本無心問世事,奈何明鏡難去塵。修行數十載,仍一浮沉人。」
謝無熾:「佛法中,只講悟執,卻不講如何去執。人自有修行之路,走的每一步都不算冤枉。」
「哈哈哈,小子好會安慰人!」
說笑畢,謝無熾視線掃過了時書,改口:「慧覺師父,在下那位兄弟到了。」
慧覺大師面容慈愛:「你弟弟?好好好,找到了就好,離亂後還有親人團聚,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弟弟?
他這麼快就給自己安置身份了?
時書走上前來:「師父好。」
慧覺:「你大兄聰穎,還有顆赤子之心,你要向你大兄學好。」
聰穎,清華老哥能不聰穎嗎?
慧覺撐著竹杖,沿石板路一徑走了。
時書只模糊聽到了內容,準備晚點問他,在此之前有另一件事:「以後我跟著你了,你和他們說我是你表弟?」
謝無熾:「不是。」
時書:「堂弟?」
謝無熾:「也不是,親弟弟。」
時書:「那我不是要改名叫謝時書!?跟你姓啊?」
謝無熾:「我改名時謝無熾也行。」
時書:「你這四個字叫名字嗎???」
時書看到剛才澡堂里那和尚,捧著一缽熱飯,看到他後,快步走了過去。
「………………」時書沉默了,「弟弟,好曖昧的稱呼。」
謝無熾神色邈遠,似還在沉思,神色陰鬱之態。
回頭看他:「你怕什麼?」
「我……好像引起了某種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