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再也不會夢到自己去給他收屍的事,就算夢到,時書也不會被嚇醒。
但半夜,時書醒來時盯著頭頂:「謝無熾,可以啊,擔驚受怕了半個月,失眠後遺症都來了。」
「睡不著,過去看看謝無熾在幹嘛。」
時書索性起床去串門。他和謝無熾隔著不遠的院子,現在是子時以後萬籟俱寂,時書走到門口,聽見「刷刷」洗衣裳的聲音,兩個人低聲的閒談,停下腳步。
李福和周祥一直在御史台當雜役,乾的是挑夜香、燒鍋子、砍柴火等粗笨事物,本來要干到死為止,沒成想有謝無熾這個機會,讓他們能從衙門終生服役變成官員的家僕。
李福蹲地上,盆上搭著塊洗衣板,他就邊洗邊說:「先前陳寶也派出去了,但他跟的人是正兒八經的三榜出身,二甲進士,將來前途無量。卻不似咱們這個主人,白身入朝,還兼這份倒霉差事。」
時書睜大眼,心想:「行啊,李福長得這麼老實,心裡話還不少。」
「哎。」
周祥絞水倒在洗衣槽內,清光蕩漾的水,搖搖頭話不多。
李福說:「明面上巡查全國新政,還有誰不知道這新政根本做不起來?傅相沒點頭,滿朝文武都沒幾個點頭。這新政,割的就是這群大官的肥肉!誰樂意?又是個熱火燒冷灶的活兒,我看別新政沒辦成,自己還丟了官。」
周祥說:「誰讓是個替死鬼。」
李福:「命苦,倒霉的。」
周祥:「他被砍頭了,咱們再找下家就是,有什麼好急的?」
「……」
月光照在庭院,將時書俊秀明朗的臉映得微亮。猶豫了下,這兩人已晾好衣裳回房間,便往謝無熾的廂房裡跑。
「謝無熾謝無熾謝無熾!」
時書一溜煙小跑進了屋子裡,聲音叫的很小。屋子裡安靜,一片淡藍色的月光落在地面。時書往床鋪上一看,才發現謝無熾青絲散開,人枕在床上,淡光照著眉眼和下頜,雙目闔攏睡得很熟,身上散發著沉靜的幽暗之氣。
即使熟睡中,謝無熾的唇抿著,那陰影中的臉似乎都自帶尊貴和榮顯。
時書腦子裡一撞,一下明白了:「從梁王壽辰至今,甚至是從舒康府直到現在,謝無熾幾乎一直在危機中,直到現在才算睡了個踏實的好覺……」
睡得太熟,時書進屋都沒能吵醒他。
時書心情一下子靜下來,站床頭碰了下謝無熾的額頭。
「你睡你睡你睡。」
時書小跑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