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小路,石橋留有餘溫,兩個人一前一後。村莊裡都收了工,人們紛紛回家。
殘陽落到道路盡頭,村落幽靜,
皮膚上細密的疼痛,隨著腳步綻開。時書一邊走,腦海中也在回憶。幹了一下午的活兒,加上他和謝無熾現在沾滿污穢這副模樣,午睡那個夢的異樣感在淡去。
石橋下隱蔽又水流湍急之處,時書跳下水,渾身細密的小傷口瞬間炸開了似的疼。
「好疼……這些百姓一年交多少糧?」
「之前是三七,交朝廷三成的稅,但十幾年前改成了五五,北方邊境軍備增加後,潛安作為糧食大州負責提供軍糧。」
時書聽到這句話,倏地抬起頭:「嘶——多少?」
「五五分。」
「我收一百斤,要納糧五十斤?等於我工資八千,納稅四千嗎?」
謝無熾將衣裳扔進去,也下了水:「對。」
「王法呢?」
「王法就是,占有更寬闊田產的鄉紳一戶人家沃野上萬畝,他們不必納糧,一分錢不用交。因為一條法律:優待官僚士人,普通人一旦有了官身,不僅免了納稅、服役,朝廷還會撥給這群人月錢。」
「很多朝廷貪墨的大員,回鄉之後將錢財都買了田,成為首屈一指的大地主。大景國庫空虛,百姓搜刮無盡,早有人說過真正的病根在這群士人身上。」
時書站在水裡洗乾淨泥土:「荒謬。」
他白皙小腿上全是血痕。
謝無熾看著他的背影,兩個人站在幽靜的石潭,都脫下清洗衣服。
時書想到什麼,指尖搭著肩膀,還是把衣裳丟進了水裡。
剎那之間,他整片白淨的後背露了出來,密布著紅色斑痕,被稻芒所刺激。
時書沉到水中,察覺到背後的視線,他視若無睹,洗乾淨膩汗,拎著衣服褲子抖乾淨泥水。
「你背上,很多汗。」
「我知道。」
「我幫你擦。」
時書先沒什麼動靜,聽到水流聲拂動,一隻發燙的掌心放到自己後背。
先是緩慢摩挲著肩膀,接著沿著下陷的脊樑往下,一路輕輕碰到了他的腰窩。
潭水旁十分安靜,時書聽到了後背加重的呼吸聲。
時書先還比較安定,沒有說話,讓謝無熾摸著肩膀,自己拿包袱里的皂角粉洗頭髮。
片刻,直到熱度貼在背後,謝無熾的呼吸落到他耳邊:「時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