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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久:「…………」

徐久難以置信地問:「這都是你偷的嗎?」

六號不知道什麼是偷,反正食物就放在那裡,它不拿走也是進別人的胃袋,那為什麼不能帶回來,給母體補充營養呢?更何況,它只挑選了這些東西,而不是在廚房大殺特殺,為此,難道那些人類不該對它感激涕零嗎?

六號不再出聲,選擇用行動回答。它再撕掉鵝腿的皮——想來被粘液浸濕,母體也不愛吃。

唉,真挑嘴。

然後揪下一塊,餵給徐久。徐久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香香鵝腿肉,再嚼兩下,頓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太好吃了!

別說鵝腿,就連吃雞腿的次數,在徐久的記憶中也是歷歷可數:一次校慶,一次給同年級的一群學霸過生日,一次是剛入職時的入職餐,最近的一次,就是調來極地站的調職餐。

記憶中反覆回味的美餐不值一提,被真切的現實輕易擊潰。徐久吃習慣了像鋸木末一樣的壓縮餅乾,還有粘得口腔發苦的糜質營養粥,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什麼是「香得舌頭都掉了」。

鵝腿肉甘肥細嫩,牙齒稍微一合,就能輕鬆切開,而且越嚼越香,堪稱回味無窮。鵝油從徐久的唇邊溢出一星,食慾混合著強烈的飢餓,在他的胃袋中熊熊燃燒。

等不及六號的投喂,他兩眼冒光,一把抓回整隻鵝腿,狼吞虎咽地扯上面的肉,塞得滿嘴都是。

他的吃相不說狼狽,也是實打實的餓死鬼。六號全神貫注地看著他,一股無名的怒火,忽然洶湧地冒出。

前一刻,它還在哀嘆母體怎麼這麼挑嘴呀,然而真看見徐久不顧一切地啃食它帶回來的冷肉時,它的大腦又陡然升起一股濃烈的憎恨之情——就像它在面對那個傷害,並且踐踏了母體的雄性人類一樣。

母體本來就應該得到最好的東西。

六號陰鷙地思索,惡意在它心中翻湧,猶如劇毒的海嘯。

他要和我住在巨洋的巢穴,我將以身軀塑造一個安全的世界,讓每一根神經扎進岩壁與堅硬的地面,與他共生。獵物環抱我們,天敵也不敢窺伺……或者就選在這裡!就將巢穴安置在這個鋼鐵的群山中,讓那些使母體哭泣,悲傷的人類都成為滋養他,敬奉他的塵土。

他是我的,我的,我的……

六號流暢奔涌的思緒忽然卡殼了。

它的怒氣不曾消除,但它真切地開始考慮另一個問題。

——等一下,他現在算我的什麼呢?

從前人類撫養它,為它命名,六號承擔著幼兒的角色,於是人類理應被稱作它的母體。但眼下,它已經積蓄了足夠多的力量,可以自行覓食,重新回到擂台,與其他同構體一決高下,那人類的母體身份,肯定也不再適用當前的狀況。

徐久已經嗦光了一根鵝腿,開始攻克第二根。六號一邊琢磨,一邊無比自然地捲起旁邊的烤雞,剝掉濕透的雞皮,取出最好的雞腿肉,給徐久準備著。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思考從來不是六號的強項,哪怕吞噬了許多人類,其中不乏天才的大腦,它終究是習慣用直覺做事的野獸,不會因為一層稀薄的人性而改變自己。

徐久再吃掉一根鵝腿,有點噎著,一根口腕急忙揮舞出去,撈過杯子,給他餵水。

「……呃,謝謝。」徐久喝了幾口,氣順了,六號瞅準時機,再將雞腿遞到他嘴邊。

徐久沒有覺得奇怪,更不覺得六號今天殷勤到過分,他道了謝,接過來繼續吃。

好吃好吃,雞腿也好吃!

徐久吃得滿嘴流油,烤雞肉抹了濃郁的蘸料,刺得嘴唇麻麻辣辣的,過癮極了。食物帶來的滿足感,一下沖淡了他的悲傷,眼淚掛在臉上,已經半幹了。

「還有嗎?」他吸著雞骨頭,渴望地問六號。

真好哄。

無端的,六號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

他吃雞的時候,六號已經給他剝好了炸蝦。大水母隨手把堅硬的蝦殼丟進自己的食道里,留下柔軟的蝦肉,簇擁成一小堆,捧到徐久面前。

「吃。」

臨到睡前,徐久肚皮滾圓,先前被警衛踹到的地方早就不疼了。六號完全覆蓋了單人床,又在旁邊撐開了許多面積,他陷在裡面,就像陷在一塊過大的,太鬆軟的果凍里。

「還有個腿,半隻烤雞……」他依依不捨地拉著根口腕,拿在手裡捏來捏去,「留著明天吃吧,好不?」

六號低頭看著他,被他捏在手掌心裡的觸手痒痒的。

看見母體整個困在自己的身體中,這股暖洋洋的癢意就情不自禁地蔓延到了每一根口腕尖,讓它很想做點什麼來止癢……比如說,把母體含在口器里,輕輕地咀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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