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又看見徐久手上的傷疤了,想也不想,就捲起母體的手腕,將口器湊近那裡。無數細小的透明觸鬚盤旋著探出,宛如綻放的海葵,密密地舔進那塊凹陷的細嫩皮膚,將其吮吸得腫脹。
熱度像噼啪作響的星火,一下燒得徐久渾身發燙。
「喂!壞蛋,又在亂舔……!」他面紅耳赤地搶回自己的手,急忙捂在胸前,「說了多少次了,再不要舔這個地方的傷口,它好不了的,就是不聽,就是不改!」
自打六號吸掉了上面殘存的毒素以後,手腕上的傷口就呈現出奇怪的棕褐色,仿佛色素沉澱,鑲嵌在徐久蒼白的皮膚上,有如胎記一般顯眼。
徐久是覺得無所謂,反正不痛不癢的,隨它變成什麼顏色都行。六號卻免不了總要被這塊深色的皮膚吸引注意力,閒暇無事的時候老是抱著人的手腕猛吸,時常把徐久氣得像只炸毛的貓。
沒有手腕可以舔,腦袋上又挨了母體遷怒的拍拍,六號沒精打采的,很不快樂:「……好。」
徐久再找不到抱怨的理由,六號的口腕無處不在,密不可分地攬在他身上,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重量,壓在他的胸前,令他感到充足的安全感與安慰感。
氣惱來得快,去得更快,他轉而嘆了口氣,將側臉貼近六號的胸口,讓一隻手的手指虛虛插進它柔順的觸鬚中間,就這麼睡著了。
作者有話說:
中水母:*威脅性地嘶嘶叫,舔過廚房的每一樣食物,邪惡笑*我要在上面布滿我的細菌!除了母體,吃它們的人都會死掉!
其他人:*走進廚房,吃了食物,不知何故都死掉了*哎喲!
徐久:*走進廚房,被食物吸引,沒有看到倒在地上的人,立刻絆倒*哎喲!
中水母:*意識到徐久摔倒了,心煩意亂,哭了*天啊!母體被我害了!
還是徐久:*昏厥七分鐘後醒來,立刻吃掉所有的食物*嗯?剛剛發生什麼事了?
第13章 愚人一無所有(十三)
翌日清晨,外面吵吵鬧鬧的。
徐久原本還在擔心自己會一覺睡過頭,但趕在早班前,所有人都被勒令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不得外出。他睡意全消,趴在門口聽了半天,只聽到外面亂鬨鬨的,似是有許多人走來走去,布置著什麼東西。
「我們不會被發現吧?」徐久緊張兮兮地轉頭,跟六號耳語。
「不會。」六號回答,人類肯定可以發現異樣,知道每天都有大量人口消失,但他們沒法排查到單獨的個體。
徐久接著耳語:「等一下他們可能要叫我出去,你就待在這裡不要動,最好能藏起來。」
六號點一下頭,表示自己明白。徐久抓緊時間換好衣服,簡單漱口,用冷水打濕毛巾擦臉,等他收拾得差不多了,門外也開始響起一連串粗暴的呵斥聲。
「出來!立刻出來,不得拖延!」
是主管的聲音,徐久已經能聽見他從走廊那頭依次罵「死豬」的叫嚷,他剛要推門出去,手腕忽然被六號捲住。
徐久一回頭,看見六號佝僂著高度能頂到天花板的身體,彎腰對著他。
徐久:「怎麼啦?」
六號伸出一根口腕,點點自己的腦門。
徐久:「……啊?」
六號再點點,他愣了一下,才遲鈍地反應過來,這一個多月,他總要在臨出門前親親小水母的腦袋。
小水母長成中水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中水母膨脹成奇形怪狀的大水母,但親腦門的行為,卻在短時間內養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慣。
徐久哭笑不得,只好湊過去仰起臉,在它初具雛形,還沒有五官的腦袋上親了兩下。
「好了好了!我要走了,再不出去要挨罵的,」他手忙腳亂地拉開門,不忘小聲叮囑,「你要藏好啊!」
六號摸摸頭頂,有些不滿。
就碰了兩下,好敷衍。
它悶悶不樂地看著徐久跑出門,總覺得體型成長起來以後,母體對它似乎不像從前那樣溺愛了……是它想岔了嗎?還是人類仍然在暗暗地生氣呢?
六號不懂這種心情就是所謂的「患得患失」,它思考了一陣,決定將其定義為「自尋煩惱」。
畢竟,除了自己,母體還能溺愛誰?
徐久匆匆忙忙跑出宿舍樓,與其他清潔工排成一列。樓前的空地上,已經豎起合金柵欄,安置了許多用以排查的精密儀器,滴滴地閃著紅藍光點。
不遠處,主管正跟幾個穿著全套防護服的人點頭哈腰,不住說著什麼。轉過頭,他突然把臉上的橫肉一皺,眯起眼睛在人群里找了一圈,目露凶光,鎖定徐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