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了不得……」蘇珊低聲說,「看不出來,他丈夫還是個園藝高手呢。」
「噓,」查爾斯提醒道,「我們從沒見過他丈夫,萬一那是個古怪孤僻的富翁呢?或者說他有什麼見不得天日的怪病?在見到真人之前,我們只需要禮貌地微笑就好了。」
「就你事情多。」蘇珊埋怨道。
穿過美麗的小徑,徐久已經點亮了剔透的玻璃燈,溫暖的燈光從落地門窗上投射而出,他站在門口,迎接夫妻倆的到來。
「歡迎歡迎!」他笑得燦爛,「我愛人正在廚房,請進來坐!」
夫妻倆看得出來,這個年輕人十分拘束,比起主人,他更像是手腳不知道往哪裡放的客人。顯而易見,他很少與外人打交道,更遑論邀請外人來家裡做客了。
不過,他們善意地忽略了這個小問題,愉快地走進室內,欣賞這間房子的裝潢。
「他們是收藏家嗎?」蘇珊困惑地與丈夫低聲交談,「不然,這裡怎麼會擺著那麼多沉船古董呢?」
蘇珊家學淵源,眼光卓絕,自然能毫不費力地看出,房中的陳設絕大多數都是價值連城的真品,遠非外頭那些樣子貨可比。
查爾斯抽抽鼻子,注意到了另一件事:「這是什麼香?以前從沒聞過。」
他們說話的時候,徐久口中的「愛人」已經從廚房中轉出來,立在燈光下,漠然地看著他們。
「哎呀……」蘇珊喃喃地說。
查爾斯不怪妻子,因為他自己此刻也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模樣。
——徐久的丈夫身量甚高,遠超常人,一頭長髮幾乎是水銀色的。更重要的是,他的樣貌雖然俊美非凡,眉眼卻疏離而冰冷。
他不像是活人,更像是一尊雕像,一個有人的外表,但是沒有人氣的藝術擺設。
他繫著圍裙,手裡還拿著鍋鏟,手上顯眼地佩戴著一枚閃耀火彩的藍寶石婚戒。可是,如此煙火氣十足的扮相,非但沒能讓他變得親切,反倒更加襯托出他令人膽寒的某些特質。
「啊,這是我丈夫,」徐久放下禮物,急忙過來介紹,「今晚上的菜都是他做的!」
見到徐久,男人的眉心才輕輕一動,仿佛堅冰消融,在看到徐久的那個瞬間,他眼中一下煥發出閃耀的光彩,眉宇間也流淌出脈脈的愛意。
倘若要查爾斯來形容,這個人簡直就像東方神話里的那條畫在紙上的龍,一定要徐久為他點睛,他才算真正地活了過來。
這個變化看得夫妻倆目瞪口呆,不知說什麼好。
男人彎下腰,先在徐久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他的吻長久地停駐於丈夫的嘴唇,然後再纏綿地親到他的喉嚨上。他旁若無人地對徐久表示愛意,直親得青年的臉頰發紅,慌裡慌張地將他推開。
「我是時夜生。」男人說,一點兒也不窘迫,「我是徐久的丈夫。」
他說得如此坦蕩,甚至還帶著毫不遮掩的自豪,仿佛他人生中最大的成就,就是擁有了「徐久的丈夫」的頭銜似的。
夫妻倆再一次語塞……儘管他們在來之前,便對鄰居的古怪性格有所準備,但這會兒真的見到了,還是不免啞口無言。
「……請坐!請坐!」看出客人的不自在,徐久臉色通紅,急忙出來打圓場,「請嘗嘗拙荊……呃,拙夫的手藝……」
夫妻倆只得禮貌地笑一笑,自行落座。作為閱人無數的老練富商,他們卻不敢離時夜生太近,這個人身上的一切特質,都令他們第六感的雷達不停尖叫。
這絕對是個危險人物,而且是危險至極的人物。
但出乎意料的,「危險人物」的手藝非常不錯。
他們剛一入座,餐盤就像流水般呈上來。前菜是精緻的百合泡芙,魚子醬塔,焦糖洋蔥和鵝肝醬麵包令人食指大動;作為主菜的南蒂羅爾燉菜美味濃郁,搭配著香氣撲鼻的松茸清湯,可謂恰到好處,相得益彰;第二道主菜是鹽烤海鱸魚,火候拿捏得當,完美地襯出了魚肉的鮮美嫩滑;收尾的甜點,則是一道焦香微苦的生巧酒心冰激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