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赫特以超出種族,超出常理的溫柔,一邊親吻著他的耳朵,一邊對他呢喃地訴說:「我不信你在說謊,因為有那麼一刻你愛我的心是真的,真的就是好的,真的就是寶貴的。我和你都在非常不錯的時候遇到了彼此,厭煩我嗎?那都是後來的事了,你錯付的一顆真心,我曾經收到過。」
盛玉年徹底愣住了,他的嘴唇嚅動半天,發現自己竟啞口無言。
「混帳東西,」最後,他只能咬牙切齒地低語,「我看你真是要把我氣死……」
盛玉年決心做著最後的嘗試。
他百折不撓,畢竟最頂尖的獵人,就要有最頂尖的耐力和恆心。
既然穆赫特堅持要延續這場婚姻,他或威逼,或利誘的殺蛛行動也宣告失敗,盛玉年唯有調轉刀尖的方向,將它對準自己。
用他自身的安危去脅迫穆赫特,聽起來是個非常合理的策略,只是有一點不妥:盛玉年下不去手。
他是個太愛自己的人,可以捅別人一百八十刀,但換到他身上,他是連皮都不會讓自己破一下的。過去在娛樂圈,經常有男男女女為了感情的事,試圖利用「自殘」一類的手法挽回對方,或者在輿論場裡占據上風地位,盛玉年統統對此嗤之以鼻。
在他眼裡,一個可以為了輕率的理由去隨意傷害自己的人是低賤的。世情如叢林,觀眾如獸群,假如他們連自己都不珍惜,還有誰會把他們當回事?其他人只會把他們當成一塊能隨意處置,隨意撕扯的肉。
思來想去,盛玉年做出最終的決定。
——他要絕食。
沒錯,他越想越滿意,絕食不是皮肉傷,他已經是個死人,也不會被飢餓的生理機能折磨。而且按照此地的特殊情況,他絕食的時間一長,就會被地獄快速吸收,這使得穆赫特必須儘快做出決定,取消婚禮。
完美的計劃,除了有點窩囊,但還是完美的計劃。
沉默絕食第一天,穆赫特只當他身體虛弱,心情不好,放在懷裡柔聲哄勸,又親又貼了許久;沉默絕食第三天,穆赫特開始著急,鞍前馬後地伺候,用盡各種辦法,只為討人類的一個小小的聲音;沉默絕食的第五天,穆赫特已經急得發瘋,牠團團亂轉,不知道愛侶突然的發難是為了什麼。
「取消婚禮,」第六天,盛玉年終於開口,張開了始終緊閉的嘴唇,他安心且愜意地躺在王座般奢華裝飾當中,得意地下達著自己的宣判,「取消婚禮,我就重新開始吃東西。」
穆赫特呆呆地看著他。
「你傷害自己,目的就為了這個?」魔蛛難以置信地問,「你知不知道,看著你日漸衰弱,比用刀刺穿我的心臟還要痛苦一百倍,一千倍!」
牠不再笑了,這麼多天以來,穆赫特罕見地對他表露憤怒。雄蛛的四目放射凶光,牠撲上去,輕而易舉地捏起盛玉年的身體,薄唇開裂,齜出兩顆鋒利堅固的鰲牙。
「等等,你要幹什麼,你給我住……!」
然後,牠就用這兩顆毒牙,在盛玉年的脖頸處輕輕一紮。
盛玉年只感到頸邊稍微一刺,份量精準的毒液已然滲進他的身體,令他快速麻痹,四肢發軟地癱倒在穆赫特的手臂里。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令人恐懼的奇妙。他的身體仍有知覺,但渾身酥酥麻麻,一點都動彈不得,並且他的神志也清醒如常,還能感到任何一絲來自外界的撫摸,觸碰。
他想罵人,可舌頭更是軟成了一小塊泥巴,酥軟地耷在牙齒後面。盛玉年震驚不已,只能用眼神發狠地飛刀子。
緊接著,穆赫特拿起調配好的蜜囊,開始一點點地餵給人類。
既然盛玉年已經失去了吞咽的能力,牠要怎麼餵食呢?
答案是——用舌頭推進胃裡,不就好了嗎?
「可惜我沒有口器,」穆赫特遺憾地說,「那樣就能直接插進去餵你了……」
盛玉年的兩顆眼珠子都要往外噴火了!
就這樣,絕食計劃閃亮亮地宣告失敗。
盛玉年氣得渾身發抖,但即便他把穆赫特捅上一千一萬刀,捅成個漏水的竹籃子,又能有什麼用?他這才意識到,穆赫特確實是條狗,而狗都是極其固執的缺根筋玩意兒。
就在緊急關頭,他忽然回想起一件事。
當日,他詢問穆赫特的最後一個問題,是被牠為難地避開了的。
——「莫非我和你的婚禮,還能讓你重新長出一雙眼睛嗎?」
牠為什麼避而不答?這個問題必然有隱情,而且是對我很不利的隱情,否則牠不會如此反常,用一大堆花言巧語的好聽話來打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