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惡魔狼狽地砸落在地,牠的發聲器官早已被切除,任憑牠在地毯上如何劇烈翻滾,將顴骨哀嚎得快要裂成兩半,這一切都寂靜如死,傳不出生者的動靜。
不過幾個呼吸的工夫,這頭健碩的惡魔就只剩下半具血淋淋的骨架,還在地下掙扎,蠕動。
「牠的血真有這麼毒?」盛玉年好笑地盯著牠,自說自話地思忖,「所以,是七環領主派你來的?」
垂死的惡魔一下反應過來,早在人類摩挲杯子邊緣的時候,他就在酒水中慢慢地塗抹著塑命者的血液,而那頭魔蛛的鮮血,正是地獄中絕無僅有的殺器。
這是牠在世上想通的最後一件事,很快,牠就不掙扎了。
盯著地下的屍體,盛玉年還沒有放鬆下來。
他去角落裡抽出了一把劍。
這把劍和他先前用來肢解前玩具的手斧一樣,都是儀式性的禮器,穆赫特當然不會在他的房間裡放置傷人的凶物。但它還是能割裂,穿刺很多東西。
盛玉年哼著輕快的歌謠,開始在房間裡東戳戳,西刺刺。
他先在床幔和床鋪上刺了幾十劍,然後再折返回來,扯掉窗簾,掀開桌布。他表現得胸有成竹,甚至還有點不耐煩,似乎就等著另外的殺手現身,他等不及要在牠們身上測試一下自我防護的手段。
先前第一隻同伴的失敗的悽慘下場,令其他殺手惡魔心生戒備,人類的反應,更使牠們不得輕舉妄動。
儘管在出發之前,牠們就接到過提醒,這次的目標不算簡單,他都能將塑命者勾得神魂顛倒,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但殺手惡魔心中或多或少含著輕視,無論目標是多了不起的偉大存在,仍然不能突破種族的限制。他是一個人類,沒有尖牙利爪和奇異魔力,一個人類能翻起什麼花樣?
現在,牠們見識到了「一個人類」的能耐。
盛玉年在房間裡刺了一圈,有好幾次,他的劍尖都差點挨到惡魔的身體,全被牠們悄然避開。正當第二隻惡魔覺得自己躲過了人類的探查,可以鬆口氣的時候,人類驀然回身,一個回馬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儀式劍兇猛地送進了牠的腰間!
惡魔發狂地痙攣,痛苦墜地,這把劍上也是塗了劇毒的!儘管牠們完全無法理解,人類怎麼能發現牠們,又是如何承受塑命者的狂血,然而他駕馭猛毒,便如上好的騎手駕馭烈馬,遊刃有餘中透出致命的優雅。
「你們既然能找到我,那關於我的情報上有沒有提過,我很喜歡看別人自認為劫後餘生,但實際上完全沒有的表情?」盛玉年笑了起來,他果決地抽出長劍,劍花凜然,將它往自己身後的斜上方快如閃電地遞出。
在他捅穿了第二隻殺手之後,僅剩潛伏的惡魔就猙獰嘶吼著衝破藏身之處,隔著整個房間的距離悍然起跳。
眼前的人類居然能在談笑間解決了牠的兩個同伴,委實是前所未有的恥辱,前所未有的打擊。他勢必同樣發現了自己的位置,與其等待人類的後招,不如由牠先下手為強!
就在牠起跳的下一秒,殺手惡魔忽然發現,在牠與目標之間,已經橫貫了另一個東西。
那是一把劍的血刃。
——牠等於在朝著死神發起衝鋒。
惡魔緊急懸停,以突破物理學常識的姿態,在半空中曲折盤旋,然而那把劍也如影隨形,跟著牠的身姿舞動,猶如蝰蛇的毒信,狡獪地在牠的體表劃出一條曼妙的血痕。
毒素飛快發作,盛玉年身後,馬上傳出重物墜地的悶響。
「真的有用?」他目露訝異,不慌不忙地轉身,笑著觀察地下的戰利品,「我只是聽過一個小訣竅,人在遇到突然襲擊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往左閃躲,因為人類大多慣用右手,我沒想到,這個訣竅對惡魔也有用。」
一切發生得太快。
盛玉年的笑容輕鬆寫意,他以上位者的絕對姿態,弔詭地預判了刺客的所有動向。不過短短几分鐘的時間,三頭精銳的殺手惡魔便在他手裡死得徹徹底底,連屍骨都化成了血水。
其實作為不計成本堆出來的殺戮機器,連牠們的血液都飽含致命的毒素,到了萬不得已之際,還能用作自殺式襲擊的武器,可在地獄之中,還有誰能毒過蜘蛛,毒過碩果僅存的塑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