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拆毀了第一台,打爆了第二台,到第三台的時候,他到底力有不逮,被敵人抓住破綻,拼接著機槍的合金臂橫掃出去,重擊在約蘭胸口,他倒飛出去的衝擊力將空貨櫃生生砸得凹陷,爆發一聲驚天巨響。
山君唇邊的微笑瞬間消失。
高踞御座之上,盯著義眼傳輸回來的畫面,他的姿態仿佛凝固,唯有眼神冰冷,猶如死物。
「……我沒事!我還好!」約蘭掙扎著喊道。
飛出去的時候,他啟用了裝甲剩餘的能量盾,六萬歐徹底燒光,現在,他身上這件外套只是普通的衣物了。
他用力從貨櫃上翻滾下去,胸腔火辣辣地疼,呼吸的時候,鼻子和口腔全是腥氣。
「你打得不賴,」隔著遙遙的距離,約蘭對那名駕駛員說,他笑起來,牙縫間流溢著赤紅的血絲,「所以,我會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機甲駕駛員咆哮起來,那分不清是怒吼,還是承受劇痛的慘叫。約蘭閃至跟前,凌空躍起,乾脆利落地出拳,凶暴地將駕駛員的腦袋變成了一顆碎西瓜。
「搞定。」
園區明淨規整的空地,此刻已經變成一片熊熊燃燒的廢墟。機械老虎啪嗒啪嗒地跑過來,站在約蘭腳下。
山君隱瞞了自己的報復措施,只是關心道:「你受傷了。」
約蘭把機械老虎抱起來,他一彎腰便咳了幾聲,咳出一口殘血,不以為意地吐在地上。
「小傷,」他說,「干我們這行的,受傷不是跟吃飯喝水一樣正常麼,不礙事,回去躺一下就好了。」
山君不贊成地說:「八分鐘,警方將和暴恐機動隊一同抵達。我會為你打開園區行政樓側門,裡面仍有少量安保,注意。」
約蘭一邊喘著氣,一邊笑,他問:「黑箱子應該還在裡頭吧?」
「大概率還在,」山君說,「距離他們拿到黑箱子不超過四十八小時,在此期間,我一直關注園區的動向,沒有發現目標被運輸出去的痕跡。」
約蘭放心了:「那就好。」
他走進行政樓,按照山君發來的地圖,朝目的地走去。
「我有一個問題。」山君說。
「啥,問。」
山君道:「在進攻的時候,你總是不遺餘力,降下殘酷的暴力,並不給予敵人慈悲。過去,在我和你的言談當中,也能看出你對人類公司的仇恨。我因此產生好奇:你為什麼如此憎恨他們?」
約蘭沉默片刻,他的呼吸還沒平復,宛如海潮,迴蕩在寂靜的走廊內。
「因為西塔以前不是這樣的。」約蘭說,「我們有自己的水源,自己的庇護所,從我記事起,西塔就在一小片綠洲附近安家。是的,綠洲,特別美的一個詞,對吧?」
「我們還有一小片自己的田,你知道未經污染的農田有多少見,可我們就有一片。特別小,種滿了土豆。我小時候就是,哪家的小孩兒表現得特別好,家長就可以領一個土豆——純天然的,我們親手種的土豆!給他家的孩子烤土豆吃。」
約蘭低頭,望著腳下光潔如鏡面的地板。
「然後公司來了,公司要勘探沙漠底下的東西,他們說我們的綠洲底下有礦,綠洲也是公司的資產,現在他們要回收公司的資產了。」他輕聲說,「我那時候……六七歲吧?光記得附近幾個部族都來了人,要和公司拼命,但是打不過啊……我們就像那個小蟲子,匯合起來嗡嗡嗡的。你知道公司像什麼嗎?」
山君配合地問:「像什麼?」
「像一個人,手裡抓著殺蟲劑。」約蘭說,「然後蟲子就被殺蟲劑噴死了。」
山君輕聲道:「我為你的遭遇感到遺憾,請你節哀。」
「嗨,過去多少年了都,什麼節不節哀的。」約蘭自嘲地一笑,「反正,西塔死了很多人,周邊的部族也是。我們打不過,只能撤,過了好幾年流浪的苦日子吧。後來有一天,公司的人忽然都撤走了,我們特別高興,趕緊跑回去看綠洲還在不在。」
他的聲音有點啞,趕緊清清嗓子:「……沒了,什麼都沒了。公司的人在那裡挖了一個天坑,跟隕石砸下來的一個樣兒,他們連泉眼都挖斷了。再後來,過了很久,我們才聽見內幕消息。嘿,你猜怎麼著?」
「我不知道,」山君說,「請你詳解。」
約蘭響亮地笑出一聲:「他們挖錯了!公司的挖錯了!沙漠底下是有礦,但是不在這兒,不在我們的綠洲。就因為公司的——我不知道,科研部?研究部?算錯一個坐標,所以他們來了,殺掉我們的人,毀掉我們的水源,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