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響則沉思道:「既然新派可以更改令牌的權柄,是否也可以瞞天過海,改寫三層的卷宗?師兄,你讀到的訊息,不可盡信。」
「也是……」白翎泄了氣,不過轉眼又支棱起來,繼續兩眼放光地說,「你還記得碧落幡里的三個冤魂嗎?兩男一女,會不會正是問鼎的道侶、師弟、師尊?」
裴響點點頭,白翎立即把披風解下,扒拉出三縷白影那一面。多日不見,他們的位置分毫沒動,白翎解開對器靈的束縛咒,放他顯形。
從頭綠到腳的男孩立即冒了出來,扮著鬼臉直撲白翎。
白翎知道他不是實體,也對他的怨念早有預料,並未被嚇到,反將他定在半空,笑吟吟地問:「這些天過得好嗎?」
「好你大爺的好!」男孩一聲咆哮,震得天花板和地板都抖了三抖。
白翎靈光一現,結合融會貫通的符籙知識,把此前禁言他的符咒改善了一下,而後兩指往中一捏,將器靈的聲音調小了。
頓時,男孩發現自己喊破喉嚨也只能發出蚊子叫,眼淚像噴泉一樣射向了四面八方。
白翎能調音量,水量卻調不了,好在器靈的淚水也不是實體,只會讓受其澆灌之人感到一股涼意。
「行了,行了。有事問你。」白翎滿臉發涼,哄別人時沒有哄裴響的耐心,敷衍地比了個「停止」的手勢,說,「關於這三個鬼,我有了一些進展。你那邊怎樣,他們說的話變過麼?」
「當然沒變!不然我至於這麼煩嗎?他們一個勁要上你的身、上你的身、上你的身!你這黑心笑面怪到底有什麼魔力吸引他們?」器靈邊哭邊說。
白翎道:「或許我比較帥吧。」
片刻後,他又道:「開玩笑的,你別尖叫了。雖然聽不見,但是看著好吵啊。」
裴響給他斟了一杯新茶。
器靈暴跳如雷,大喊道:「你的進展又是什麼,還不快告訴我!」
「哦,這三個鬼很可能是問鼎的修道墊腳石,跟他有仇。所以他們要附身我,估計想控制我去報復問鼎。」白翎一攤手,「可我才金丹後期呀,一旦讓他們上身,直接奪我舍怎麼辦?他們這種年份的,出來一次就散了,肯定會牢牢扒住我不放。」
「你?金丹後期?」不料,器靈上下打量他一眼,狐疑地說,「怎麼可能,上次見你才剛金丹……你小子吃錯藥了?」
「怎麼跟主人說話的。」白翎不僅沒生氣,還微微笑了一下,揚手把它又關回了幡中。
總算恢復了清淨,白翎注視著幡上的白影不語。
少頃,他道:「阿響,你相信我嗎?」
幾乎是同一時刻,裴響也問:「師兄想請一縷魂上身?」
白翎笑道:「同時來三個,肯定吃不消。但是只一個,我有點把握……不是那位妖王祖師爺就行。真真假假的消息太多了,我必須再爭取一點真相!活著的那些,廣寒道君,是非道君,新派舊派……我們全鬥不過,只有死掉的這些,我可以和他們談!」
他說干就干,凝靈力於指尖,符籙一氣呵成。
裴響眉峰未解,但見他心意已決,也不多說,施術封閉了整座雅間。
符籙成形,陰光撲朔。碧落幡俶爾飛展,席捲了室內。
它不滿在如此狹窄的地方被完全喚醒,渾身震顫,綢布如水波一般抖動著。瀲灩青光似鬼火照明,像是把整間屋子沉入了水下。幡面光滑凝實,沒有一絲紋路,真應了那句「天衣無縫」,環繞著當中二人。
「嗤」的一聲,燭火盡數滅去。
白翎與裴響的面容皆映出了一抹碧痕,塗在眼角眉梢。
幡上鑲邊的錦緞活了過來,如龍蜿蜒,如蛇遊走,纏上白翎畫符的手腕。與此同時,他的雙目皆變成碧色,三縷冤魂冉冉浮現,立在翻飛舞動的長幡中。
二人三鬼相對,冤魂逐漸凝形。
左側是一名形銷骨立的女子,右側是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當中是一位老者。縱然其已身死千年,老人亡魂的威壓依舊,似彗星迫近。
他們的周身,纏繞著無數細如蛛絲的青線。線從碧落幡布上抽出,將他們牢牢地捆縛其間。
青線經過他們,匯聚於雙方當中一點。纏著白翎手腕的錦緞,也交織而去,與密密麻麻的青線打成了一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