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望臉上的笑瞬間僵住,什麼狂放什麼不羈都沒了,只剩下茫然。
「多……多少遍?」
「五十遍!」
落在後面的星展嘿嘿笑,揚聲又重複一遍:「五!十!遍!」
「……」
羽林軍隨孟長盈撤走,方才還無比熱鬧的正德殿,驟然冷清許多。
寒風灌入,白綢飛舞,嗚嗚作響,似是悽厲哭嚎。
万俟望站在原地,看向大殿正中莊嚴肅穆的先皇靈柩,裡面躺著他的親生父親。
他看了好一會,才慢慢走過去,停在棺前,抬起腳來。
鞋底碾上名貴的金絲楠木棺身,在細緻雕畫的龍紋上落下個白灰腳印,顯得莊嚴又滑稽。
他低低嗤笑一聲。
小太監德福肩頭微抖,頭低得更深,恨不得鑽進地縫裡消失不見。
万俟望回頭:「沒點眼色,還不快給先皇擦擦。」
德福慌張應聲,抖著手過去,用袖子把棺身上的白灰擦得乾乾淨淨,又站回万俟望身後。
回紫宸殿的路上,万俟望一言不發。
德福為他撐傘遮雪,時不時悄悄看一眼他的側臉,心裡不太明白。
從今天起,他便是大朔的新帝。當皇帝都不見一絲喜色,哪裡有這樣的奇事。
德福試探著討好:「陛下,那五十遍奴才回去就抄,准在酉時前抄完,陛下且好好歇著吧。」
万俟望腳步停住,德福手裡的傘一時沒收住沖勢,幾片雪花立時飄落在万俟望發上肩上。
德福大驚,忙把傘撐回去,惶恐道:「奴才愚笨,奴才該死……」
万俟望隨手推開傘,仰起頭,任由空中越下越大的鵝毛大雪冰涼地落在臉上。
他又想起大殿裡似乎一陣風都能颳倒的孟長盈,孱弱堪憐。
可就是這樣一個病弱漢女,在先帝癱瘓後把持朝政五年,讓漠朔人的天下改換門庭。
如今,他繼位了。
可孟長盈不曾提過還政,他更不能開口問。
在她面前,
他只是個要領罰的孩子。
還政給誰?孩子能做皇帝嗎?
德福小心地喚:「陛下?」
万俟望哂笑。
陛下?
他算哪門子的陛下?
這皇城如今姓孟,不姓万俟。
宮道上又積了一層薄雪。
万俟梟壓著滿腔怒火,快步走在前,烏石蘭烈一眾人急匆匆跟在後面。
冷到手都伸不出來的時節,烏石蘭烈硬是走出來一腦門汗。黝黑額頭油光水亮,呼呼喘著氣。
「王爺,皇后今天是不是瘋了?竟敢拿弓箭對著我們,她就不怕北關四鎮邊軍和九部兵踏平這小小雲城!」
他這話不是虛的。
雲城居北,和北戎邊境背靠背。北關四鎮是唯一防線,既是邊軍,更是孟長盈心腹之患。
万俟梟後槽牙咬緊,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他本就沒什麼好脾性。
「烏石蘭烈,我看你在富貴地久待著,腦子都長滿肥腸了!」
烏石蘭烈還沒反應過來,万俟梟就一手揪起他皮袍衣襟,死死瞪他。
「孟長盈瘋了?她要瘋早在六年前孟家三族盡滅那日瘋了!」
「如今她敢亮劍,就是在告訴你,她有了同你掰手腕的本事!」
這話把烏石蘭烈震住了。
他抬手抹了把被噴滿臉的口水,腦門上汗水發涼,沁得他心也涼,不由結巴起來。
「那……那事也不能光算在……在我烏石蘭部頭上……」
万俟梟看他這慫樣,心裡煩躁更甚。
要不是北關四鎮還握在烏石蘭部手裡,真恨不得給他一拳。
「不管孟長盈把這事算在誰頭上,你烏石蘭部都跑不了!」
「孟家行刑那日,你們烏石蘭幾十個小子輪流站在孟廣德囚車上,當街往人家頭上撒尿!」
「一群莽夫,快活今日就不管明日了!漢人寧死不受辱,你們是真敢啊!孟家可是高門氏族文臣之首!」
烏石蘭烈想起這事臉都白了,嘴唇煽動,吶吶難言。
當年漠朔九部何其威風,隨意找個由頭,逼得成宗砍了中書省無數漢臣的腦袋。
九部威勢如日中天,時人不敢再提一句漢化。
好些年過去,孟長盈推行漢化的腳步仍舊緩慢。慢到即使朝中漢臣日漸勢起,卻從沒人拿這事找過漠朔九部麻煩。=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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