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小路上,剛受過杖刑後背滲血的郁賀正被人抬著過來,這驚險一幕讓他猛地從撐起殘破身體,目眥盡裂。
「蜜兒!」
離烏石蘭蘿蜜最近的是被人護在身後的孟長盈,她面色蒼白,卻毫不猶豫地伸出纖細手腕,去拉烏石蘭蘿蜜。
她本就身體單薄,不如烏石蘭蘿蜜康健,烏石蘭蘿蜜還懷著孩子,身體越發沉重。
孟長盈只稍稍拉歪烏石蘭蘿蜜身體,過分用力之下,「咯」一聲脆響,孟長盈手腕直接脫臼,人也被帶倒在那寒光閃閃的劍尖之前。
「主子!」
「主子!」
月台星展紛紛驚呼,想要回身去護,可劇變只在瞬息之間。
就連常嵐,看到孟長盈跌出的一瞬間,扭曲的面龐都蒙上惶恐。
烏石蘭烈找上他的那一刻,他在心裡說,時機來了。
他等這一刻,已經等太久了。
他是註定的叛徒,只等一個時機。
這時機或許是背叛的時機,也或許是他終於能解脫的時機。
孟長盈救下的常嵐不能死,可叛徒常嵐該死。
但他只允許自己做一個拙劣的叛徒
他該死,孟長盈合該好好活著。不然,他死了也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千鈞一髮之際,孟長盈竟很平靜。
平靜到她甚至瞥見遠處迴廊上面露驚駭的万俟望,還對他輕微一笑。
常嵐以為,只有他想死。
突然。
隱蔽角落裡一直毫無存在感的胡狗兒,如猛狼般撲出。
目標正是那把好劍——「少年游」。
第17章 糟污原來冷靜到連死都不怕的人,也是……
電光石火間,胡狗兒來不及救下人,但能以身替之。他毫不猶豫地撲向那鋒利劍光。
「噗嗤」一聲,劍尖刺進他胸口。
孟長盈被他的沖勢撞開,跌落在地。
事態急變,星展月台眼神一對,月台長劍迎上常嵐,星展趕緊去護住孟長盈等人。
宿衛一涌而上,常嵐不敵眾被押住。可以他的功夫,若死拼,這湖心亭定然還要見血。
但他只仍有月台打落他手中劍,「少年游」噹啷落地,劍身震動嗡鳴,像是悲嚎。
他低著頭筆直跪在地上,跪在「少年游」面前。
「主子,可傷著了?」
星展小心扶起孟長盈,注意到孟長盈形狀不自然的右手,眼中湧出驚怒,回頭去瞪常嵐。
可常嵐那模樣,比死了好不了多少。
星展咬著牙,檢查著孟長盈周身上下。
孟長盈臉色白如雪絹,唇珠緊抿著輕推了下星展,搖搖頭,「不礙事,去瞧瞧那人,別讓他死了。」
星展順著孟長盈的眼神回頭,才發覺胡狗兒已經蜷縮著躺在地上,胸口鮮血淋漓,悄無聲息地像個死人。
只是一雙眼睛黑慘慘地,費力仰著頭去望孟長盈。
那模樣,像是只將死的狗兒去望主人,要將她的面容深深刻在心中。
星展甩甩頭,撇開胡思亂想,一邊扶孟長盈坐下,一邊喝令道:「來人給這胡狗兒包紮,再去叫太醫,快快地來!」
宿衛分出幾人應聲領命。
這會亭外郁賀終於趕來,他剛受過八十廷杖。若不是星展提前吩咐好,八十廷杖足以將一個大男人後身打成爛泥。
但即便輕輕放過,這皮肉外傷也夠他喝一壺的。
郁賀後背全是血,被人用軟輿抬著過來。
烏石蘭蘿蜜歪在角落裡,「嗚嗚」地叫出聲,雖說模樣狼狽,可到底沒有外傷。
郁賀提著的心稍稍放下,移開目光不再看她,盡力挪下肩輿。後身的傷口在動作之下,又淅淅瀝瀝滴下血串,砸在地面。
烏石蘭蘿蜜「嗚嗚嗚」大哭,拼命搖著頭。
郁賀眉頭緊皺,唇色發白,手不住地打擺子,還是勉力彎下腰跪地。
「微臣失職,多謝娘娘救拙荊一命。」
孟長盈下意識伸手去攔,脫臼的右手瞬間傳來劇痛。
她動作頓住,沒發出一點聲音,硬是咬牙忍過這股痛意。
郁賀大驚,想要上前:「娘娘!」
可肌肉牽扯之下,後背殘破皮肉同樣血流不止,粘稠血串順著衣衫淌下。
星展在旁邊急得團團轉,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哪個不敢伸手去碰,只好轉頭柳眉倒豎。
「太醫呢!怎麼還不來!是要我親自去把人綁來嗎!」
月台眸中帶淚,長劍入鞘,快步過來輕托住孟長盈胳膊,竟氣得罵道:「郁奉禮!你看不住自己的人也就罷了,這會又帶著傷跪什麼,還嫌主子今日不夠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