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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中這會血跡已清理乾淨,幾個傷患都好生包紮。烏石蘭蘿蜜被鬆綁,也好生待在郁賀身邊,手臂緊緊貼著他,滿眼擔憂。

見孟長盈眼神掠過來,郁賀張張嘴,欲言又止。

孟長盈道:「夜風寒,帶人先回去吧。」

郁賀眼中發燙,輕呼出一口氣,對著孟長盈行禮,才帶人離去。

烏石蘭蘿蜜走出幾步,又回過頭,髒污得看不出表情的小臉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她又哭了。

她說:「謝謝你,我不會再來了。」

郁賀清瘦背影一僵,又松下去。

他知道,烏石蘭蘿蜜不會再鬧了。

她認了。

可他心頭仍無法鬆弛半分。有時候,人一認命,就沒法活了。

孟長盈眼神疏離淡漠,即使方才她才剛救過烏石蘭蘿蜜的命。

「回去吧。」

郁賀離去後,万俟望故作驚訝:「娘娘,你這樣面冷心冷,竟捨得真杖責郁奉禮,他這傷十天半個月可好不了,你就不怕他和你離了心?」

孟長盈眼風都不動,似乎壓根就沒聽見他說話。

倒是星展忍不住,接話道:「奉禮可不是那樣的人,他最為雲心鶴眼,才不會攪合進什麼糟污事裡呢!」

万俟望被她反嘴,也不惱,只笑著一指亭中跪著的常嵐。

「你說的糟污事可是他?我也以為澤卿不是那樣的人,誰知道竟也被浮雲遮了眼,干出這些背主求榮的事。」

星展還眉飛色舞著,聽到這話,看了眼常嵐,臉立即垮了。

今日事發突然,一連好幾件事撞在一塊,她都還沒細琢磨常嵐是怎麼回事。

但不用琢磨就知道的是,他確是背主。

她們和孟長盈之間豈是尋常主僕,她們四人從小相伴長大。說句托大的,她和月台就是孟長盈的親姐親妹,常嵐就是孟長盈的親兄弟。

甚至崔紹、郁賀、還有遠在淮江南畔的褚巍,說是同道中人,不若說是至交至親。

她想不出,也想不通。

她就算是死,也不會背叛孟長盈。

常嵐又是為了什麼?

他難道忘了胡人入關的國恨,忘了孟家三族的血仇,還是忘了他父親偷偷送出的那份密信?

第18章 睜眼「想,留在您身邊」

常嵐肩頭的傷被太醫包紮好,可他面色仍如槁木死灰,眼神空洞。

星展上前兩步,想要問些什麼,卻被月台拉住。月台沖她搖頭,眼神看向孟長盈。

孟長盈扶著亭柱站起來,單薄肩膀幾乎掛不住大氅。

星展驀然鼻子一酸,方才那麼亂她都沒哭。

她從小就知道孟長盈是多穩的人,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可此時,孟長盈眉眼間的疲憊掩都掩不住。

「澤卿。」

孟長盈喚他,常嵐木然眼珠轉動,遲滯仰面看著孟長盈。

孟長盈輕聲道:「你不問,我還是要說的。月台接走了小妹好生安置,烏石蘭烈派來的人撲了空,沒傷著她。」

常嵐原本只有一個哥哥,也死在六年前。而他隨孟長盈入住皇宮,才逃過這一劫。

後來日子太難過,或許不是日子難過,是心裡難過。

他在街上撿了個小乞兒,做他的小妹。

家裡有個人等著他依靠他,好歹還能讓人有些活著的盼頭。

常嵐眼睛慢慢眨了眨。

「我知道。」

他終於不再自稱卑職。

烏石蘭烈用來威脅的他的藉口那樣粗劣。有孟長盈在,小妹不可能落到烏石蘭部手中。

他從來都最信任孟長盈。

他什麼都不必問,孟長盈什麼都不必說。

他都知道。

孟長盈也都知道。

他活不下去了。

月下清暉幽幽,燭火在寂靜中噼啪炸響。

孟長盈聲音愈發地輕,輕到冷淡嗓音聽起來近乎溫柔。

「我在一日,便會護著小妹一日。」

常嵐笑著,模樣像極了少時那溫潤青蔥模樣。

他還是說:「我知道。」

孟長盈輕輕點頭,走到常嵐面前,俯身理了理他打鬥中被扯亂的衣襟。烏黑眼睛似靜謐湖泊,包容萬物。

「澤卿哥哥,我放你走。」

常嵐倏爾抬眼。

少時,沒有主子,沒有娘娘,她只喚他澤卿哥哥。

如今,是他對不住她。

這條路太難太難。她比他厲害。

他已經撐不住了。

「雪奴兒,轉過身,閉上眼。」

常嵐笑眼含淚,輕柔推開孟長盈。

「百年之後,我等你的捷報。」

雪奴兒是孟長盈的乳名。

她體弱畏寒,每逢落雪總要生病。父母親拳拳愛女,想著用雪奴兒的諢名壓一壓這命格,讓冬雪放過這孩子。

母親和外祖父親手鍛了一隻如意雲頭金玉長命鎖,上面刻著「康健喜樂,百歲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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