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外人,就連宗門裡也日漸對衛橋不滿起來。
衛橋本是一個外門弟子,本名不見經傳,因為被派去科技側當交換生意外認識了現在的師父,師父看出他的天賦,破格收為入門弟子,才從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傢伙一躍成為內門弟子。
他不善言辭,只知道埋頭練劍,所以和其他內門弟子並無多少交集,直到那次大比一鳴驚人,力壓無數英傑,才讓人發現他的存在。
如果只是這樣,其他人雖然不爽他異軍突起,但也不會針對他,可偏偏衛橋心有俠氣,只要他看見欺男霸女的惡劣事件都會毫不猶豫的出手,做人做事都認死理,對就對,錯就錯,不管誰求情都沒有用,以至於得罪了很多人,如果不是有他師父護著,他早就不知道被算計成什麼樣了。
這次的事情,也是宗門裡無人想蹚渾水,推來推去落到了衛橋頭上,衛橋在知道城裡可能還有活人等著被救時,一聲不吭地接了這個任務。
此行兇險,很多人都以為他回不來了,沒想到他不但回來了,還帶回了那個邪物。
討厭他的人更討厭他,保持中立的人也因為涉及到自身利益而發出不滿的聲音,喜歡他的人卻寥寥無幾,成為被聲音淹沒的一員。
嫉妒、痛恨、埋怨……無數的聲音促使掌門做出了選擇,無論是放棄一個前途無量卻並非無可代替的內門弟子,還是放棄一個父母皆為凡人沒有絲毫背景的弟子,似乎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難事。
師父想救他,但師父也有他的家人,也有他的牽絆,就像他的朋友那樣,衛橋知道,只是平靜的接受了這個結局。
在離開的那一天,衛橋雙膝跪地,重重地向著師父所在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透過紙窗,衛橋看見師父抓著師弟的手,不顧師弟的哭喊,垂著頭,像蒼老了無數歲。
衛橋深深看了眼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山頭,背著自己寥寥無幾隻用一個小包裹就能裝走的私人物品,平靜地走向屬於自己的審判台。
無數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這場針對衛橋的審判,唯一不需要出聲的只有衛橋自己。
那時我在幹什麼?
衛橋已經記不清了,甚至在這明顯的幻境裡,他連那些人的面龐都已經模糊掉了,唯有那一句句的質問清晰如昨日。
「你為什麼要把它帶回來?!」
「你為什麼沒有和邪物一起死?!」
「你為什麼沒有死?」
因為天生面缺而厭惡自己的父母、因為出生低微瞧不起自己的同門師兄弟、因為自己前去求救而臉色大變的朋友……
無數張熟悉的臉自腦海中浮現,衛橋輕吐一口濁氣,在滿天的謾罵聲中,垂眸擦起手中的長劍。
如果他還是那個剛離開玄幻側的衛橋,或許還會因為這些聲音而苦惱。
但他清晰的記得那雙手是如何穿透胸膛取出邪物,記得鍾夏一句句的囑託,記得那「客人」咀嚼時發出的異響。
比起它們,這些昔日的聲音……
衛橋抬眸,沉聲道:「不過爾爾!」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在心底祈求著他人垂愛的衛橋,他知道,他是能有朋友,有能交託性命的朋友,能有疑點重重依然選擇相信的朋友,能有同生共死互相惦念的朋友。
華光閃過。
一人,一劍。
劈開所有質疑的聲音。
…………
奧古斯低頭看了眼雙手——稚嫩、白皙、又瘦小的雙手。
他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熟練地喚來僕人,叫他為自己拿一面鏡子,當看到鏡子中兒時的自己,他就知道自己並非處於現實。
環顧自周,奧古斯確定了此時的時間:奧修被綁架後的第十五天。
奧古斯清楚的知道,正是因為這次綁架,讓他和奧修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兩條路。
他心中默念三個數,一道沉穩的聲音自四面八方響起。
「少主,找到奧修少爺了,但沒有看見殿下,是否要先救走奧修少爺?」
這是帝國的一件秘密。
在王后病逝,國王悲痛欲絕的第三天,外出王城的大皇子和奧修意外撞上一條裂縫,雙雙不知所蹤,疑似被地獄種族抓走。
因為這次出行是奧修邀請的大皇子,襲擊兩人都還是地域種族,涉及到的事情實在敏感,所以血族調動所有的力量,只為救回兩人。
那時的奧古斯曾問過族長父親一個問題:「如果只能救回一個人,那我該選誰?」
族長沉默片刻,第一次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蹲下身,凝望著奧古斯的雙眸,反問道:「你會選誰?」
「奧修是我的弟弟。」奧古斯回答。
族長嘴唇動了動,垂眸掩飾自己一閃而過的失望,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拍了拍奧古斯的肩膀。
他想:終究還是太小了嗎……
在他起身將要離開時,才聽見奧古斯姍姍來遲的答案——
「所以我會救殿下。」
他猛地回頭,奧古斯抱著奧修親手為他編織的生日禮物——一隻醜陋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