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憂愁地嘆了口氣,然後將精心呵護的花塞入嘴中:「吾主不喜歡啊……」
鮮紅的汁液自嘴角溢出,似鮮血,又似哀鳴,全都隨著殘破的花瓣在咀嚼後被咽入喉中。
於是,他抬手,輕輕地撥弄——
「那就沒必要存在了。」
一種花的河流何其薄弱,不過輕輕一撥弄,就讓在這片陸地上繁衍了千百年的它消失了。
連死亡都算不上,輕飄飄的泯滅在盲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裡。
而厄命之神看除了自己以外的生靈,沒有比看那朵花好多少。
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比觀看絕望更能讓厄命之神高興的事情嗎?恐怕根本不存在吧。
死神想。
然而下一秒,剛剛還一臉無聊的盲忽然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了一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激動起來。
「您、您能再說一次嗎?」
這是死神第一次看到厄命之神如此卑微的模樣,他就像個陷入戀愛的毛頭小子,因為「愛人」一句話而失了分寸,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又怕自己太過冒犯讓對方不高興。
然而此刻的盲已經無暇顧及身後的死神,他滿心滿眼只有吾主剛剛的那句話——
【做的很好。】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猶如久旱逢甘霖,巨大的驚喜甚至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他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對吾主的期盼早就了這份幻象。
他感覺構成身體的河流在沸騰,在呼嘯,理智在敲打瘋狂的窗戶,迷失與自我在手牽手的跳舞。
而這,僅僅因為祂的一句話。
然而那偉大的存在沒有因為他的冒犯動怒,而是耐心的又重複了一遍——
【你做的很好。】
是溫柔的、欣慰的、肯定的語氣。
盲不自覺用手捂住自己的臉,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如果這是夢,就讓我一輩子都別醒來吧。
好想,好想現在飛奔到吾主身邊,不管是看著祂,還是跟在祂身後,亦或者只是成為祂腳下踩過的一塊石磚,都一定會讓他幸福地奔赴死亡吧。
蓬勃的愛意充滿胸膛,即使心裡知道這只是無望的愛,哪怕早已望見命運的河流盡頭是瘋狂的獻祭,可正如吾主賜予的名字,盲目的愚痴仍然讓他甘願走在這條註定的道路上。
正如死神行走與死亡之海中,厄命之神也同樣踽踽獨行於自己的厄命中。
玻璃瓶里的金魚並非不知道自己被困在原地,只是更加清楚的意識到,躍出玻璃瓶的自己,會失去賴以生存的水流。
究竟是在窒息中尋求一瞬間的清醒,還是在愉悅中保持愚痴的盲目,命運已經給予了答案。
…………
一行人在鍾夏家裡呆了一個下午,倒不是有意打擾,而是盧卡斯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傢伙,為了能讓鍾夏和家人團聚的更久一點,直到魔力耗盡前都沒有吭一聲。
如果不是一直觀察他的衛橋眼疾手快撈了一把,恐怕盧卡斯就要直挺挺砸在茶几上了。
也虧得盧卡斯有這麼強的毅力,不但輸出著魔力,還要努力裝出一副「我還能堅持」的假象,連衛橋都沒能發現他其實已經頂不住了。
好在盧卡斯的倔強歸倔強,但還是心裡有數,這樣搞一次雖然昏過去有些嚇人,但並沒有傷到根本,只是在鍾夏房間睡了一覺就醒了過來,不過耗費的魔力可能要過幾天才能重新蘊養回來,而這幾天鍾夏也沒辦法再出來了。
盧卡斯這一倒不但把衛橋幾人嚇得夠嗆,也把鍾夏父母嚇了一跳,了解完前因後果後,他們說什麼也不願意再讓盧卡斯這麼做,直言哪怕一輩子看不到鍾夏也不想盧卡斯再傷害自己。
「如果小夏知道,一定會很難過的。」鍾夏的媽媽坐在床邊,溫柔而堅定道,「別怪阿姨狠心,如果你再這樣傷害自己,我們以後都不讓你進門了。」
「能再看一眼小夏我們已經很滿足了,他去當兵時,我和他爸雖然擔心,卻從來沒有反對,因為我們知道,這是他的理想。」
盧卡斯張了張嘴,還想掙扎一下,卻被鍾夏母親阻止了。
「聽我說,盧卡斯先生。」鍾夏的母親為他輕輕壓了下被角,「你不僅是他的老師,你也是你父母的孩子。」
「我怎麼忍心,因為我的孩子,讓另一對父母傷心呢?」
鍾夏母親釋然一笑,她說:「我知道你之前說的很多都在哄阿姨,出任務哪裡有不辛苦的,尤其是小夏那個倔性子。阿姨也知道你很厲害,就像新聞里說的那些外文明人一樣,但不管你力大無窮,還是會移山填海,在做父母的眼裡,你還是那個蹣跚學步的孩子。」
「能知道他好好的,我們就放心了。」
鍾夏的母親站起來,和丈夫一起深深對著盧卡斯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