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自語:「李……什麼……」
「李何明。」記者耐心地幫他補全,這是年輕人在這裡登記的名字。
得到名字的年輕人呆呆地「哦」了一聲,隨後閉上了雙眼一動不動,不管記者如何呼喊都沒有任何回應。
「抱歉,採訪時間到了。」有醫生過來敲門,示意記者儘快出來。
雖然這位年輕人現階段表現的症狀只有恐懼,但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突然暴起傷人。
記者雖然無奈,但也只能帶著寥寥無幾的素材起身準備離開。
可就在他即將離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回答。
「地球。」
明明還是年輕人熟悉的聲音,但這個詞的發音變得極為奇怪,就好像很久沒有說話或者從未學過說話的初學者,從唇齒間拼湊模仿而出的詭異聲調。
記者下意識回頭,卻對上一雙令人膽寒的眼睛。
明明那張臉和入院登記上分毫未改,卻叫人懷疑只是披著人皮的怪物,漆黑的雙眼沒有一絲光亮,像是能把所有光線吞沒的深淵,不帶一絲感情地注視著他。
攝像機沒有拍到這雙眼睛,只能拍到記者像受到什麼極大的驚嚇,身體一晃跌坐在地上,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樣。
影片到這裡就結束了,主持人面色如常,繼續介紹。
【中期階段,黑眸,出現一定的攻擊性,包括不限於傷害他人、自己、動物】
仍然是一段視頻展示,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單個感染者顯示,而是許多個感染者拼接在一起的視頻。
這一階段的感染者已經有了明顯的特徵——他們眼中已經沒有了眼白,只剩純粹的黑,身上出現裂紋似的傷痕,焦慮讓他們不斷的進行某種重複性的動作。
被感染的廚師握著砍刀,機械性的重複著砍垛的動作,直到堅硬的骨頭在他手裡化作爛泥,他仍然不知滿足,為了填補心靈上的空虛,他將所有能看到的一切都放在了刀下:蔬菜、水果、肉塊……甚至是他自己。
當不知為何剁了無數仍然鋒利的菜刀砍下他的左手,那不知疲倦的欲/望終於迎來了高/潮,才如潮汐般慢慢退卻。
但欲/望是沒有止境的,它只是換了一個對象。
「身為一位廚師,怎麼可以沒有雙手!」
他如此高喊著,並因此砍下十多隻各不相同的手。
在被擊斃時,他仍試圖將一隻毫不相稱的手用糯米粘回斷口處。
腦袋上的洞口涓涓流出混雜著腦漿的血液,可他仍然沒有馬上死亡。
他因為子/彈的衝擊力躺倒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用僅剩的手朝著某處極盡全力地伸出手指,以這種詭異的姿勢徹底停止了呼吸。
這一位感染者結束在一個具有詭異美感的畫面上——
斷手來自不同的人,或粗糙或精緻,或修長或短促,卻都無一例外垂落著,失去了血色,像被急凍後又拿出的食材,帶著一種可笑的荒誕散落在廚師四周。
廚師純白的衣服被血染透,黏糊糊的沾了一身,像附上了一層骯髒的污垢,又似某種純在吞食後再吐出時沾上的粘液,他的臉上沒有瘋狂,只有空洞的呆滯,像被吸允完所有的靈魂只剩一具空殼,唯有伸出的手還在不甘地訴說著什麼。
那隻唯一無法放下的手,成為了他最後的掙扎。
可為了帶走他的屍體,他們不得不鋸下那隻吶喊的手。
自此,他徹底靜默。
之前所有的警示片都只放到重複剁肉的廚師為之,甚至細心的為他打上了馬賽克,塑造一種他正在接受治療,可以痊癒的假象。
可這一次血淋淋的視頻,卻剝開了這刻意引導的假象。
人群開始騷動,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這是某種真相的揭露,對未知的惶恐和對真相的好奇讓他們抬起頭,絲毫沒有注意到所有能夠接受信息的電子設備都在此刻同步了主持人的節目。
原一看到被刻意分割開來,像分屏一樣展示在面前都演播室。
漆黑的演播室內,七歪八倒著無數具屍體,奇怪的是哪怕已經沒有活人,演播室內的所有設備都還在運訓,詭異的就像那位笑容得體的主持人。
「叮——」
打火機清脆的聲音響起,原一嗅到一陣嗆人的煙味。
他轉過頭,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躺在之前沒有注意到的廢墟里,鋼筋刺穿他的肚皮,腸子爭先恐後地流了出來,但腎上腺素讓他還能提起力氣給自己點一根煙。
男人的存在似乎只是為了告訴原一,在場詭異午報發生之前,人類並非毫無準備。
但哪怕準備了,也只是螳臂當車,從那些被埋在廢墟下的同伴就知道了,他們面對的敵人遠比預想的還要恐怖。
菸頭發出的微光成為黑暗中唯一的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