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一相信自己看到的過去,也相信哥哥不會騙自己。
可他同樣也相信,想要維持這個「地球」,或許沒有哥哥說的那麼輕描淡寫。
如果只是為了回到過去的生活,那麼忽視所有的不對勁才是他應該做的。
可是……
原一步伐漸慢,明明周圍的一切是他生活了十幾年熟悉的場景, 可那種格格不入的惆悵依然如影隨形。
習慣了遮掩的原一,在觸及他人目光時總是下意識壓下帽子, 儘量遮擋住自己的樣貌,甚至有意無意的避開鏡子,不想去看鏡子裡的自己。
對於現在的生活,他有些迷茫,在無法做出決定的前,他決定維持原樣。
這也是他今天過來同學聚會的原因。
原一就這樣低著頭走了好一會,直到到達目的地,才將剛剛那些紛雜的思緒暫時拋之腦後。
一群高考剛畢業的學生手頭並不富裕,但一個班湊一湊,定個酒店包廂還是夠的。
原一進來時班裡的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了,大家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說說笑笑好不熱鬧,沒有高考的壓力後,只剩對未來無限的暢想。
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原一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原一!」張卓一眼看到他,揮揮手示意他坐過來。
張卓和原一是同桌,也是班裡相互玩的最好的一個,他來的很早,身旁的位置是專門給原一留的。
別人打趣張卓兩人太黏糊了,張卓理直氣壯的表示自己的同桌不坐旁邊難道坐對面嗎?
和朋友久別重逢,原一也很開心地坐下了。
張卓一邊幫原一燙碗,一邊笑著問:「原一,你志願打算填哪裡?」
「還沒想好,你呢?」
「我啊……我也不知道,我還說問問你,看看能不能參考一下。」張卓把碗放在原一身前,聳聳肩道,「你知道我的,不管去哪裡,我都是要參軍的。」
參軍是張卓從小到大的夢想,原一併不意外。
「祝你體檢順利。」原一笑著說。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張卓樂呵呵收下了祝福,將燙好的碗放到原一面前,和原一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主要吐槽自己去駕校學車時各種奇葩事件。
原一大部分時間都在聽,張卓問他最近在幹什麼,他也只含糊的在說打遊戲。
一頓飯大家吃得都很盡興,酒飽飯足時,張卓無意間提起:「咳……說起來不太好意思,我最近想寫小說,你幫我看看?」
「可以啊。」原一作勢要拿出手機搜索,笑道,「要不要我幫你在班裡宣傳一下?」
張卓瞪了他一眼:「淨拿我開玩笑!那也太尷尬了!」
他眼神飄忽,迅速看了眼四周,確定沒有同學往這邊看,才做賊一樣往原一懷裡塞了一本筆記本:「你別說出去,反正隨便點評一下就好了,我也沒寫多少,就開了個頭,弄了點設定。」
大概是想到自己稀碎的文筆,張卓燥得慌,在原一打開時還不停的強調:「很老套的設定,我只是拿這篇練練手……」
原一忍笑,打開了筆記本。
筆記本里都是些凌亂潦草的字跡,一看就是在靈感爆發的某刻在紙上寫下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東西,所以東一句西一句,零落的詞句甚至無法構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但原一的笑容卻定格在筆記本最上方的標題處,那裡用端正的字跡寫著書的名字——
《異端者》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叫人心跳漏了一拍。
喧鬧的聲音在此刻成為了背景的雜音,張卓不知何時緊緊貼在原一身邊,他放在原一肩膀上的手掌熾熱如鐵烙,順著原一目光落在標題上,聲音緩緩在原一耳畔響起:
「2046的一場黑雨,將世界拖入深淵,異端者大肆屠殺,倖存的人類被迫搬進地下,忍受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當最後的避難所都被攻破,漆黑的羽毛遮住了整片天空,在極致的黑暗中,世界迎來了末日。」
張卓緊緊盯著原一的面龐,青澀的臉上露出不符合年齡的沉穩,宛若一塊風吹雨打後倔強的頑石,他手上微微用力,攥得原一肩膀發疼。
「你……也記得這段記憶。」
沒有詢問,而是篤定的口吻。
原一閉了閉眼,沒有駁斥。
張卓不知該喜還是該悲,他收回手,頹然地坐在椅子上。
他習慣性想抽根煙,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才想起來,現在的他還是個未成年人。
不能帶壞小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