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歸終奪走的記憶在此刻傾瀉而回,他的人形越發清晰。
在他意識上的混亂被掀開的那一刻,原一的手指先他一步按在了他唇瓣的位置。
原一輕聲道:「哥,我已經聽夠道歉了。」
甚至都不用猜,在看到本應該回歸身體的哥哥竟還殘存著一絲意識時,原一就看出那讓哥哥留存下來的執念到底是什麼。
不是不舍,也不是崇敬。
而是愧疚。
正如原初不顧一切在死前擁抱原一說的那樣,他真切的為自己的無能感到愧疚。
那份愧疚甚至壓過了求生的本能,讓他留存的一絲意識仍飽受折磨。
所以在哥哥開口之前,原一決定先發制人,讓哥哥不再說些喪氣話。
可讓原一沒想到的是——
原初沒有說話,而是咬住了他的小拇指指尖。
說咬也不對,只是上下牙床輕輕夾著那根指頭,小心翼翼,甚至還在微微的顫抖。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遏止自己滾滾的情緒。
吃是祂最先誕生的欲/望,也是祂唯一的欲/望,是屬於本能的欲/望。
原初本就是由祂散溢的意識而誕生,在極致的感情催促下,他失卻了人類的語言,只剩本能表達此刻重逢的歡欣。
鬆開大膽的齒牙,原初以跪著的姿態再次緊緊擁住了原一。
已無需再彷徨,不用再愧疚。
他的神明、他的父、他的弟弟,赦免了他的罪,並給出了最真實的回答:
哪怕你犧牲自己換取我的願望,我也會再次將你選擇。
當那雙手捧起他的那一刻,無疑是在向世界宣告——
你亦是我願望的一部分。
…………
阿斯托克醒來的第一個反應是去摸脖子上的鏈子。
當摸到那冰冷的鎖鏈,它的心霎時安定了下來。
常年大腦空空的它不會去思考複雜的「我在哪裡,我要到哪裡去」。
就像動物有自己的本能,會自然尋找追逐能夠讓它生存的地方,它也理所當然的朝著它存在的意義走去。
它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曾經被釘死的等級早在之前樂園的擴展出現了鬆動,但因為無論是它的自我認知,還是原一潛意識的認定,就算它真的突破了等級,也無法找回失去的智力,在這個世界上,它永遠只能是它,而不能成為他。
可這沒什麼不好的。
畢竟——
阿斯托克停下了腳步,它蹲下身,粗壯的手臂輕而易舉的將單薄的少年架在肩上。
已經長高許多的原一感受著這堪比兩米八的視角,不由感慨道:「果然是高處不勝寒,幸虧我沒那麼高。」
這話吐槽的好像他的本體很矮似的。
但眷屬不懂邪神的幽默,迪尤爾雖然聽得懂,但他嘴裡估計吐不出什麼好話,而哥哥只會寵溺地看著自己。
這讓原一非常惆悵。
哎,世界上少了他這麼一個喜劇演員,真是演藝界的一大憾事!
不過沒關係,那就讓他在邪神這個領域勉勉強強當個第一吧。
原一雙腿不自覺地晃動著,阿斯托克走的每一步都非常穩,根本不用擔心掉下來。
這裡離目的地還有一點距離。
雖然這點距離只要原一想就可以瞬間到達,但考慮到那群精力旺盛的眷屬,原一覺得還是給它們一點時間去狂歡一下更好。
所以現在的時間,是彌補可憐的小狗的。
於是路上原一自然而已的接過了一把彩色的氣球。
那些曾經吸引原一的小點心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吸引力,但原一依然表現的很開心。
阿斯托克寡言沒關係,原一自己就可以小嘴叭叭個不停,就像很久之前,他身邊只有它一個眷屬,他們一起走過的那段時間。
「你說你原本攢了很多,但現在只有這麼一點了?沒關係,有這麼多也很棒啦。」
「你想知道我還要不要你,你個笨蛋,我不要你,現在就不會回來了。」
「你能幫我做很多事情,比你想的還要多。」
「比如——」
目的地到了。
一條鮮艷的紅毯一路從面前延長到盡頭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