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和了胸口蔓延的噁心感,塞拉才緩緩站起來,任由他的心牽動著他的雙腿,向埃德溫所在的西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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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雄主,克里森帶著實驗室的核心研究員和機密信息,撤退到了公爵府署地star302工業星球。他說那裡有一個大型研究所,可以重新啟動工作。他還說,感謝公爵府的亞雌伊利亞帶來的預警信息和您提供的星球密鑰。目前他們在轉移的路上,一切平安。」
西森對返回的塞拉匯報信息。他看著塞拉的目光帶著感激和複雜,想來已經通過公爵府連接星網的設備,知道了方才在公爵府屬地外發生了什麼。
即便極力壓抑,西森和很多公爵府雌蟲、亞雌的目光之中都有難以消解的爽意。那些高高在上的教廷雄蟲像是一群蟲豸一般,被撕扯得七零八碎,他們的血是紅的,骨是白的,碎落的渣子灰黑污臭,和亞雌、雌蟲沒什麼不同。
而他們卻稱自己為神子,高高在上地凌駕於雌蟲、亞雌的頭頂,讓他們一文不值、生來有罪。原來所謂神子,也不過是被凡俗皮囊包裹著的血肉之軀。一樣骯髒、下賤、脆弱。
塞拉點了點頭,心想克里森不愧是當年參與過阿克斯的曙光計劃,還能全身而退的雌蟲研究員,機敏程度和反應速度遠勝於他。反倒是公爵府,在教廷的陰謀和突然襲擊里落得個滿身狼狽,差點兒全軍覆沒的下場。
這都是因為他不夠謹慎的緣故。
塞拉心生愧疚,而讓他最愧疚的根源,還躺在醫療艙里毫無知覺。塞拉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埃德溫,坐在埃德溫身邊的伊洛特卻突然站起,不動聲色地攔住了塞拉的路。
「公爵冕下,您的衣角還浸滿鮮血,您需要休息嗎?」
塞拉這才意識到自己髒污得不能看,實在不適合到大病未愈的埃德溫面前。他好容易拔下了自己眼巴巴的目光,耷拉著捲毛走進套房的隔間,準備迅速沖個澡:
「失禮了,皇子殿下,西森,我去去就回。」
「實際上,塞拉冕下,我要回皇宮請命了。」伊洛特打斷了他,他的金色眸子掃視著塞拉的眉眼,又落到他亂翹的棕色捲毛上,從和幼崽截然不同的少年雄蟲身上,找到了許多熟悉的成分:
「我能與您談談嗎?」
「當然。」塞拉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指上的血水,仍然不是很敢直視伊洛特的眼睛——他對埃德溫做了於心有愧的事,而伊洛特知道他做了什麼,因為伊洛特自己的處境,他比西森更加懂得塞拉行為的錯誤性。
「我的皇兄縱容了教廷對您的攻擊,我不清楚教廷究竟用什麼說服了他,但我想,或許跟神器有關。」伊洛特平靜地說,目光停留在塞拉手臂上骨白色的蛇形臂環上,而塞拉也不由自主地輕輕握住了臂環,想起他那兩個處境更不堪的糟心學生。
「而且,我皇兄一向是個極為多疑敏感的雄蟲,他無節制地攫取權力,卻又擔心別的蟲族對他做同樣的事。塞拉公爵,我還能信任你嗎?」
他冷不丁突然問道,讓塞拉抬起眼,毫無保留地袒露眼底的神色。塞拉知道這是一種試探,而伊洛特已經運用一些心理學的技巧來換取信息。塞拉當然不會覺得被冒犯,他欣賞伊洛特的機敏、執著和不屈的精神,他相信在時局動盪的時候,伊洛特會成為一個出色的領導者和政治家。
「我想您可以信任我,皇子殿下。我的外貌或許發生了改變,但我的心和我的理想始終如一,這是一個需要被顛覆的世界。」
「很高興確認這一點,塞拉公爵。」伊洛特的神色緩和下來:
「我的皇兄會採取行動,他和教廷如今都對您的手環產生了懷疑,但如果我沒有判斷失誤,您的手環是一個不能被捨棄的途徑,我希望公爵府頂住壓力,不要放棄您的計劃,我會為此調動我所能,提供一切幫助。我不在乎您真正的目的,哪怕您跟我說,您只是為了您的雌父。」
伊洛特的神色平緩,禮儀無懈可擊,可是卻掩蓋不了他話中的鋒利。雌父......在塞拉做了一切之後,他有什麼臉面和資格,稱埃德溫為雌父呢?在他親手褻瀆了自己的雌父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