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已經開始燃燒整個村子,火影中的人形在扭曲顫抖,陳鶴年身後的人影越來越多,他們被火牆擋著,與陳鶴年,仿佛隔了一道奈何橋。
陳鶴年哭得撕心裂肺,他已經換不過氣,鼻子被堵住,只能換成嘴巴吸氣,每呼吸一口,都溢出一聲呻吟,他就這樣哭暈厥了過去。
火焰中的人影虎視眈眈著,這時,黑霧從他後頸處鑽了出來,它的身體逐漸凝聚,未知的軀體將陳鶴年整個托起。
它靜靜立在那裡,生出了一個腦袋,一頭漆黑的長髮,它低著頭,端詳了陳鶴年許久,猛地從背後伸出了幾道藤曼一樣的影子,揮向了後方的密集的鬼影,如同一道鋒利的利刃,將那些邪祟大卸八塊了。
它抱著陳鶴年身體的姿勢沒有動,但縈繞在陳鶴年身邊的哀嚎聲停止了,夜還是那樣的靜…
第7章 東皮村往事(完) 他會聽爺爺的話,拼……
陳鶴年聽見火星跳躍的聲音,一睜眼,眼眸里灌入燃燒著的火焰,鮮明的紅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變得清醒,瑟縮著把自己的身體蜷起來。
爺爺曾說,火焰是肥料,它可以送走亡者,給人帶來光明和溫暖,它又是災難,灼燒的滋味如萬蟻啃噬。
他小聲吸著氣,看清了,那是一個小火堆,靠著底下有限的木頭燃料,他坐起身來,一件黑大衣也正從他身上滑下去。
陳鶴年臉上晃過片刻茫然,他身上蓋著一件別人的衣服,他屏住呼吸期待著看去,可面前的背影很高,他爺爺很瘦,也沒有那樣乾淨嶄新的衣服,火堆旁坐著一個陌生的大人。
陳鶴年的風吹草動沒有逃過男人的注意,他剛坐起來,男人就將頭扭向他,笑著說:「娃娃,醒咯?」
男人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盡力在笑了,只可惜陳鶴年沒領情。
陳鶴年皺起眉,是他期望落空的惱羞成怒,他站起來,抬著頭看向周圍,天還是很黑,他在一處小樹林裡,陌生,寂靜,甚至連風都沒有。
男人被當作了空氣,他下巴處留著的鬍子抽了抽:「葫蘆里有水,拿去喝。」
陳鶴年腦袋很疼,喉嚨里有刀片割,舌苔上還沾著異物,他吐出來一看,是殘留的黃碎紙。
「你睡了一整天,燒不退,我就給你餵了黃符水,受了驚,喝這個能藥到病除。」男人說:「娃娃,現在好點沒?」
陳鶴年不吭聲,一個仰頭就讓他世界天旋地轉,更重要的事擺在他的前頭,他看不見回家的路,就嘗試著往高處走,只可惜身上使不上勁兒,他走不快,腳又軟。
男人嘆了口氣:「娃娃,那村子現在估計都被燒光了,你不能回去了。」
陳鶴年壓根沒注意聽男人說了什麼,他繼續朝前走,男人只好跟上去,在他快要摔倒的時候,用捉的方式將他撈進了懷裡。
「娃娃,我可沒騙你,你幾歲了?聽得懂話不?」男人還在試圖和他交流。
陳鶴年不認識他,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要擋著自己的路。
「我要回家。」他抬頭用著自己的眼睛死死盯著男人,嗓子像是被扯壞了,吐出的聲音沙啞得有石子在磨。
「小娃娃,我去的時候,除了你,已經沒有活人咯。」男人也沒和他繞圈圈,「人都死光了,房子也燒沒咯,更重要的一點呢,就是來了很多捉鬼的人,要是你去了,他們就會把你當鬼捉起來,知不知道,可怕得很呢!」
男人擠眉弄眼地做出一副可怕的表情,陳鶴年只是重複:「我要回家。」他咬著牙,紅著眼瞪著男人,他沒有尖叫,沒有哭泣,只擺出倔強的一張臉,他會仇恨阻撓他的一切,粗喘著氣,成了兇巴巴的齜牙小獸。
未脫奶的老虎敵不過會啄的雞鴨,但陳鶴年身上的那一位卻讓男人忌憚。
陳鶴年突然覺得後頸一熱,他像個繭,一個龐大黑影驟然從他後背生出,男人立即鬆開桎梏陳鶴年的手,他跳起來,轉過後背,把大衣上的八卦圖給亮了出來,一道金光將男人護住,才沒被四起的陰風所擾。
「還得靠老祖宗保佑。」男人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看著面前黑霧彌生的大物,幾乎無奈地說:「哎呀,我又不是要害他,別誤傷了我這個大好人吶!」
男人本名周羨之,道上的人,來這也不是巧合,某時刻,他的陰羅盤開始轉動,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指針的位置,還是來晚了些,村子已經被毀,周羨之意外這般偏遠的地界居然養出了一座鬼山,站得遠也能受到怨氣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