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鶴年這就徹底安靜下來,他緊繃著的臉卸了力氣,只是他的肚子咕嚕地叫了起來。
「餓了?沒事,我這有吃的。」周羨之將他帶回了火堆旁,抄起一根樹枝撥掉底層的木灰,取出了一個燒熟的紅薯。
他取了一塊布將紅薯包了起來,散了散熱,將最外層的黑皮剝開,露出冒著熱氣的紅色果肉,他在手心裡放了一會兒才遞給陳鶴年:「娃娃,吃吧。」
「慢點吃,別燙著嘴皮,也別噎著,水會自己喝麼?」
陳鶴年捧著烤紅薯狼吞虎咽起來,他要把自己餵飽,喝水的時候水急得灌進了鼻腔里,火辣辣地疼。
餓是有感覺的,疼也是,陳鶴年感受到自己是活著的。
周羨之見他不鬧了,也就安心了:「娃娃,聽我的話,你就不會有事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吶?」
陳鶴年擦乾了自己嘴,讓自己的身體躺在火堆邊,他回答:「陳鶴年。」
「哪幾個字?」周羨之問:「你會寫字麼?你現在幾歲了?看著還沒有我家的小牛崽大。」
等了好一會兒,周羨之都沒聽到回答,陳鶴年的呼吸聲變得均勻,他嘆了口氣,往火堆里再添了把柴火,將大衣披在了陳鶴年的身上。
他的名字是爺爺取的。
鶴年,是長生的意思。
陳爺子翻了一本舊詞典,因為意喻好,就取了這個名字。
陳鶴年命不好,陰氣重,出生沒了父母,他爺爺只能拿家裡的值錢的東西去別人家換奶,多了個娃,家裡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下農活也得背著陳鶴年這個奶娃娃,就怕他渴了餓了,被曬傷了,他出生以後,陳爺子就是圍著他轉的。
陳鶴年站在自己熟悉的屋子裡,他手中的紅繩正詭異地發著光,推開門,他看見了思念著的人。
「小年。」
「爺爺……」陳鶴年嘴巴顫了顫。
「正好,趁著閒工夫把厚衣服補一補,快過來幫爺爺穿根針。」陳爺子坐在床邊,翻開了床頭櫃,沖陳鶴年招了招手。
陳鶴年遲疑了,陳爺子手裡拿著他的衣服,陳鶴年從小的衣服都是陳爺子縫的,可是爺爺年紀大了,他的眼睛也慢慢花了,做針線活的時候總叫陳鶴年來穿針,小小的洞眼,拿毛線頭沾點口沫,一捋直就穿過去了。
要是穿好了線,爺爺就不再讓他碰針頭,陳鶴年想給爺爺做一個裝香灰的小包,沒做成,先被針扎疼了手。
陳鶴年接過了繡針。
「娃,你咋了?」
他爺爺正看著他。
陳鶴年什麼也沒說,飛快地將那針扎向了自己的手,沒有血,也沒有疼痛。
陳鶴年一下就明白了。
可他的眼睛已經幹了,他將針頭捏在手心裡,只是這樣問:「爺爺,你想要我做什麼?」
陳爺子笑了笑:「爺爺當然是希望小年可以好好長大。」他過來摸了摸陳鶴年的頭,「要長得比爺爺還要高,比樹結實,就算沒有爺爺,也要努力地活著,答應爺爺,成不成?」
陳鶴年看著爺爺,他多希望能長得高一點,這樣他就可以看清爺爺的模樣。
「嗯。」陳鶴年認真地點頭。
「那爺爺要走咯。」陳爺子的手離開了他的頭頂,「乖乖,別惦記著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