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把他埋在這裡,那個禽獸在警察來之前逃跑了,媽媽很害怕,只能帶著我跑得越快越好。」
「我卻把他給忘了,我怎麼能……把他忘了。」
胡博遠孤僻,沉默,他拼命學習,就是想變得和那個禽獸不一樣,但媽媽對他的感覺依然沒有變過。
「我還埋怨過她們,她們看著我的時候,從來沒有真正高興過。」
因為那滿分的試卷本該是兩份,他們會長得一樣高,因為他們是雙胞胎,他們是彼此的一面鏡子,血脈相連。
沒有小狗的吠叫聲,是和他同樣矮小的人在用尖銳的聲音,弱小的力氣反抗,沒有鋒利的牙齒,只是一雙同樣纖細瘦弱的胳膊,去阻攔那個比他強百倍的怪物。
胡博揚擋在他的身前,一次次。
最後,他永遠地倒下了。
因為媽媽找到了胡天虐待他們的證據,媽媽要把他們帶走,胡天就發了瘋。
這一次,他們沒有一起躲在柜子里,胡博揚叫膽小的弟弟先藏起來,他就站在房間裡。
胡博遠看見了血,用拳頭往腦袋上砸,像雞鴨一樣提起來就往地上砸,他看著另一個自己死去了。
「哥哥,我哥哥死了。」胡博遠跪在地上,他捂著頭,心臟已經四分五裂了,他的身體被這個真相劈成了兩半。
他的嗓子啞了,泣聲不止。
這時,那林子底下的陰影變了,黑影跟潮水一樣攤開,到了光的邊緣。
鬼魂再一次出現了,也許是因為自己的墓穴被打擾,也許是胡博遠的哭聲太吵鬧。
鬼影從黑暗中立起來,它慢慢走出來,輪廓也隨之清晰,高大的鬼影一點點縮小,只是個十歲孩子的體型。
它並沒有停止,一直走著,踏進下午旺盛的陽光底下,光在侵蝕著它,那慘白的臉上,□□的眼睛裡仿佛又有了光。
這隻鬼魂外形的可怕來自於它身上醜陋的傷疤,它不強壯,慢慢走到了胡博遠的面前。
「對不起……」胡博遠說,愧疚幾乎淹沒了他。
鬼魂看著他,似乎是在辨認他。
它開口了。
「博遠,不要怕。」胡博揚的鬼魂抱住了他,雙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它的眼睛閃過一抹鋒利的紅,「以後都不用害怕了,哥哥已經把他殺掉了。」
胡博遠抬起頭來,他依然淚眼模糊,痛哭不止。
他跪下來時才和鬼魂一樣高,胡博遠捂住嘴,平復自己哽咽的呼吸,擦去遮擋他視線的眼淚,他終於看清了鬼魂青白的臉。
鬼魂凝視著他,將他從頭看到腳。
接著,它就燒了起來,身體一塊塊的變少了,越來越小,最後只剩下圈住他的手掌。
胡博遠肩膀上的重量消失了,他伸手往前抓了兩把,沒有觸覺,痛覺,什麼都沒留下。
「他去哪兒了?」
胡博遠驚慌地問,「他怎麼不見了?」
姜皖回答:「它變成天上的彩霞了,從此與天地相融。」
「為什麼?」胡博遠激動地說:「你們不是說,要送它回地府重新投胎的麼?」
「它沒機會了。」陳鶴年回道,「它殺了人,殺了人就失去了投胎的資格,只能在人間遊蕩,變成害人的怪物,所以它自己選擇消弭。」
胡天並不是意外死亡,他淹死在池子裡,是被一雙手活生生按下去的,那雙手青白如霜,皮包骨頭,卻像一根枯藤,帶來冰冷,滲人的掌控。
人死後的第七天,會回魂。
胡博揚又回到那棟屋子裡,可他卻發現胡天對離開的母子仍存歹念,躲躲藏藏的日子讓他瘋狂,他想用刀和曾今的妻兒同歸於盡。
所以胡博揚殺了他,變成鬼魂的他,那一夜,他勝過了那個無比強壯的怪物,殺死了它。
於林說出了這個故事的結尾兒,從踏進屋子的那一刻起,他就窺探了鬼魂的記憶。
「他殺的不是人,是禽獸。」胡博遠恨恨地說,他盯著姜皖腰上掛著的乾坤袋,指著裡面的鬼魂說:「該受到懲罰的是它!」
「它會自食惡果。」陳鶴年說:「它的戾氣會在南派煉化,魂魄回到第十八層煉獄,受極刑之苦。」
「你好好將親人安葬,屬於你的時間,還長。」
說完,陳鶴年他們便轉身離去,胡博遠會將胡博揚的屍身重新安葬,他需要更多的時間,一個人。
而他們就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