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瀰漫,月慈很快就看不見鍾耳的身影,她在幾處石壁下尋了半天,最終只尋到兩株苦草,正準備起身去找鍾耳時,忽然聽到霧的另一頭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一個略為尖細的聲音道:「他娘的,官府那群人吃錯什麼藥了!許達那狗官死了關咱們什麼事,咋啥鍋都扣咱們頭上!還有那太守,咱幾個是瘋了不成,敢直接衝去殺他!」
月慈聽到這話,頓時心中一驚,心想自己好巧不巧,這是遇上賊窩了。
這群山匪個個都是不要命的主,前段時日總在去往鄰縣的路上興風作浪,既劫官也劫民,主打一個來者不拒。後來再次聽到這群山匪的消息,便是許府婚宴那日的事了。
當時說的是,山匪闖進許府正好遇上了領兵的太守,太守故而死在亂劍之下,可月慈如今細細想來,才發覺此事確實有些蹊蹺。
她屏住呼吸,往旁邊的石縫中藏了藏,聽到幾道腳步聲漸漸近了,連同談話聲也更加清晰。
另一個較為渾厚的聲音回道:「要我說這就是官府那些人隨便尋的藉口,無非就是想剿了咱們。還好這地方隱蔽難尋,否則真要叫那群狗官得逞了。」
「可……說到這個,那許達和太守到底是咋死的啊?總不能是為了抓咱故意把他倆弄死了吧。」
為了抓山匪故意弄死一個縣令和一個太守,要真有這檔子事那鐵定是上面的官員腦子出了問題。月慈心裡嘀咕著,又想到如果太守的死與這群山匪無關,那為何外面的告示會這麼寫,包括劉屠戶也是這麼告訴她的。
很快她心中便有了猜測,有人故意拿山匪來掩蓋真相,那天在許府大開殺戒的人,既然敢隨意殺了太守,便證明其不是個瘋子,就是地位之高到無人可動搖。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人影,在刀光劍影的亂鬥中笨拙的閃躲,月慈神色一下子僵冷下來,不由自主握緊了手中的藥草。
那苦草根莖的汁液從肌膚上划過,泛起一陣癢意,留下鮮紅的痕跡。
這時,山谷上方忽然響起幾聲怪異的鳴叫,叫聲如餘波般擴散迴響,月慈回過神,又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古怪的叫聲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
那兩名山匪警惕地環顧四周,尖嗓門道:「什麼動靜,該不會那群官兵發現咱們了吧!」
另一人道:「應該不是,你看那——」
月慈跟兩人順著一個方向抬頭望去,看到一棵老樹的樹冠上立著一隻黑色的鳥,雖看不太真切,但憑那稀奇古怪的叫聲,月慈便認了出來。
她不知道上次這鳥是怎麼把自己的匕首給叼來的,但它既然能準確無誤將匕首送至她手中,便證明其背後必有飼養之主,且對方十有八九認識她,知道她的處境。
此人與殺太守之人,會是什麼關係呢?
「那是貓頭鷹?」
「你家貓頭鷹叫的跟**似的啊?」
「那到底是啥玩意兒?沒見過啊?」
「抓來瞅瞅就知道了,說不定還能拿去賣個好價錢!」
兩名山匪商量著捉鳥,躡手躡腳朝怪鳥的方向靠近,撿起地上的石子就要朝鳥丟去。
月慈盯著樹冠上的鳥,它羽翼豐滿,縮成一團時看著就像一隻肥雞,此時此刻似乎對危險的靠近渾然不覺,依舊安靜地蹲在枝頭,時不時整理自己的羽毛,看著有幾分憨傻。
如果跟著它,或許就能找到背後的飼養之人。
月慈本意對何人飼養的怪鳥並
不感興趣,也不好奇到底是誰殺了太守,只是她無法按捺自己內心生出來的懷疑——對於鍾耳的懷疑。
一旦有了猜測,她便想得到真相,這種情緒十分古怪,像是要證明那人是他,卻又害怕是他。
山匪久居山中,捕魚打鳥都是信手拈來的事,他們正信心滿滿要丟出石子,忽然有石子率先丟中了他們,於是那樹冠上的怪鳥被那丟歪的石子嚇得一驚,撲棱著翅膀飛到了別處。
「誰!哪個王八蛋暗中偷襲老子!」
月慈緊貼在石縫中,額頭滲著細密的汗珠,心想一定是苦草的汁液太過瘙癢了,才讓她的手一時沒忍住。
「在這呢!二哥!人在這!」
那道尖細的聲音一下子離月慈極近,月慈心臟驟然一緊,很快,兩張丑的別致的臉擠進了她的視線中。
——
聞鑒一手抓著幾株苦草,一手吹了聲哨,半晌見林中並無動靜,頓時眉頭蹙起。他正準備吹第二聲時,遠處一團黑影才撲扇著翅膀飛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