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人既不是身寬體肥的許達,也不是垂死分神的山匪頭領,更不是掉以輕心被挾為人質的十一娘。
黑鳥衛個個是絕頂高手,月慈那針非但沒扎中人,反而自己還被對方擒住了手腕,於是只能看見劉朝朝被黑鳥衛拉走,藍衣也被敲暈拖了下去。
其她姑娘們亦是如此。
強烈的無力感席捲了月慈全身,她想起了月霞的屍體,當初月霞是不是也是這麼被拖到暗處殺死,隨後屍體被隨意丟出門外的?
腳步聲朝自己慢慢靠近,月慈扭頭
怒瞪上一張漠然的臉。
「放開她,麻雀。」聞鑒淡聲吩咐。
身後的黑鳥衛依言,鬆開月慈的手,於是下一刻掌風襲去,落在了聞鑒的臉上。
聞鑒將頭歪向一邊,瓷白的臉上很快浮現出五指紅印,但月慈還沒打夠,便又發狠地在他臉上又落下一巴掌。
一時間看得府內所有人皆是一愣,麻雀尤其驚愕。
先前他聽青雀說他家大人對一個村婦尤其不同,任打任罵絕不還手還口,現如今看來,竟是真的。
月慈打紅了眼,她一想到過去和現在的重疊,那歷歷在目的屍體和聲聲被拉走時的絕望哭喊,就恨不得將眼前的男人一刀刀凌遲!
她打完人的手還在發顫,見聞鑒依舊神色冷清地頂了頂腮幫子,不怒不忿,反倒將她襯托得宛如一個瘋子。
當即狠狠啐了一口,道:「我當初就不該救你!早知道躺在河邊的人是你,我就該在你心口上再來兩刀!你這個窮凶極惡的瘋子!」
罵完了,她袖口中再次寒光一現,抬手襲去。
麻雀見聞鑒沒有閃躲的意思,心道一聲不好,正要上前阻攔,卻見聞鑒已經抬手抓住了對方。
他看著清瘦,力氣卻大,這點月慈早已知曉。掙扎兩下手腕沒反應,她正要繼續開口罵人,下一瞬清冽好聞的香氣將她牢牢包裹在內,其中隱約能嗅到一縷藥香,來自她親手製作的香囊。
聞鑒猛地湊到眼前,嚇得月慈身子一僵,不敢亂動。她被箍得死死,只剩一雙眼睛還算自由,看見男人眼底一片猩紅,眸色深深,越發像是一汪深潭。
只是這潭水過去像是死的,如今卻隱約像在沸騰,灼得月慈幾乎不敢再看,但轉念一想,不就是雙眼睛麼,有什麼不敢看的。
便直直對上了那道視線。
聞鑒嗓音沉沉,如同含了把沙,用只能兩人聽到的聲量道:「你當真要殺了我麼?」
月慈蹙眉,不耐道:「你這種人就不該活在世上!」
他眸子越漸深紅,深潭裡的水沸騰得像是要溢出來,隨即,他將月慈的手緩緩拉到面前,月慈心臟狂跳了一下,忽然覺得不妙。
「你……」
「可我是你救回來的,這是你親手創造的因緣,就算是你,也不能隨意斬斷……」他將月慈的手拉扯到唇前,微微低頭,吻在了那顆小小的,生在虎口處宛如一粒相思豆的紅痣上。
月慈沒料到聞鑒會這麼做,一時間怔愣,直到手上傳來柔軟的觸感,溫熱的軟肉對她來說卻像是塊燒紅的烙鐵。
頃刻間,她如被燙到,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厭惡,正要將手抽回,對方卻又將她拉得更近了些。
聞鑒在她耳邊吐氣幽幽,柔聲道:「但我願意給你一個殺了我的機會,只要你留在我身邊。」
一時間,月慈竟不明白這瘋子心裡又在盤算著什麼陰謀詭計。
她猛地甩手抽離,氣道:「裝什麼裝,要殺我的人是你,現在要我留下來的也是你,難不成你這閹人少了根便連記憶也丟了麼!」
她氣極便控制不住言行,此話一出聞鑒頓時眸光暗沉下去,像月下攏了層濃霧的森林,未知且危險。
可月慈渾然不覺,想來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個死,儘管這樣會違背對二舅他們的諾言。
然而聞鑒並沒有殺她,只是在吐出一口濁氣後沉聲喊了句:「麻雀。」
麻雀被月慈方才那話嚇得不輕,被喚了名字後還愣了好一會兒的神,才反應過來走到聞鑒身邊。
麻雀低頭,卻是向著月慈解釋道:「大人從未派人追殺過月姑娘你。那日我們尋到月姑娘蹤跡時,月姑娘的車馬已經遭到了殺手的埋伏,但好在月姑娘機靈,已經逃離了馬車。事後我們解決了那些殺手,卻發現月姑娘你已經失去了蹤跡。」
所以她滾下山坡後聽到的打鬥聲,竟是這些黑鳥衛和那些殺手的纏鬥麼?
月慈忽地想起莊澤宣,又問:「那你們可在馬車中看見一個受傷的男人?」
麻雀剛要答話,卻被聞鑒拍了拍肩頭,頓時噤聲退到了一邊。
如果聞鑒當真沒有派人追殺自己,那殺手又是誰派來的?難不成還有其他人想要她的命麼?
月慈望著聞鑒,念頭一轉,依舊露出兇惡的表情道:「即便你沒有派人殺我,我也還是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