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慈找了個藉口支開幾個侍女,自己往飛鳥閣的方向去了。她的院子離那座樓閣意外的近,只需穿過一條小道,再走過一條河上遊廊。
小道兩旁栽種著桂花樹,還未靠近便嗅到馥郁的花香,一眼望去,滿樹的金黃,如盛日光。
月慈這才驚覺夏日過去,已是秋來。
飛鳥閣背靠青山,四面環水,樓閣前駐守著幾個黑鳥衛,看見有人靠近,他們下意識抽出腰間佩劍,但見是月慈,又都紛紛將劍收了回去。
看來確實如麻雀所言,飛鳥閣對她並無禁忌,就連她進門,那些黑鳥衛也未對她進行搜查。
日落之後,樓閣內點了燭火,順著盤旋而上的階梯層層明亮,然而站在低處抬頭,最高處卻顯得幽深黯淡,像……聞鑒的眼睛。
暗處浮出影子,忽的出現在月慈身後。
「姑娘來此,所為何事?」
月慈回頭,看見燭光下一張端正年輕的面容,約莫二十左右的年紀,神情冷漠。
這個聲音和這張臉,她都曾見過。
「我認得你,你叫什麼?」
青雀淡淡回答:「青雀。」
又是麻雀又是青雀,還有那隻怪鳥,聞鑒到底是有多喜歡鳥?
月慈也不拐彎抹角,直接了當地指使他道:「帶我去聞鑒的臥房。」
青雀身形未動,月慈眉頭擰了起來:「你家主人說過,飛鳥閣內任我來去,你現在這是什麼意思?」
青雀原是半低著頭,忽地稍稍抬起頭來,一雙幽暗冰冷的眸子落在月慈臉上:「月姑娘先前被人追殺,若不是我家掌印及時派人前往,如今怕是也不能在這說話。昨晚亦是如此,想必月姑娘也注意到了,人口販賣乃是二查院所管範圍,來的卻是一查院的大人,姑娘就沒想過為何嗎?」
月慈原先只是猜測,但聽青雀現在這麼一說,她大概知道自己所想是真的。
一查院管的案子都是些小事,派一查院的人來,無非是想將這案子當成普通小案處理,再聯繫大漢死前的那番話,不難猜測半日閒背後另有大人物坐鎮。
想必昨晚若不是聞鑒來了,那一查院的肖黎草草結案後,她們這些人還是會淪落到半日閒。
月慈眸色深深,道:「你想說什麼?」
青雀道:「青雀並無他意,只是想告訴月姑娘做人要心懷感恩。我家大人也算救了姑娘兩回,姑娘卻用毒吊著自己的恩人,這未免說不過去吧。」
月慈聽完臉上浮現出了片刻的茫然,然後才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聞鑒身上的毒還沒解?」
她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像是在笑聞鑒的活該,片刻後笑容頓然收斂,神色森寒地盯緊了青雀。
向前逼近一步:「第一,當初若不是我救了你家主人,他現在怕不是已經喝過孟婆湯投入了畜生道!第二,我會被人追殺,也是你家主子給我帶來的災禍,感恩?我憑什麼感恩他!?」
青雀比她要高,然而她渾身戾氣地靠近,氣勢分毫不輸,繼續往下道:「第三,我還後悔昨晚來的人竟然是他,哪怕我們落入了半日閒,也自有脫身之法,不像進了這飛鳥閣,平白丟了性命!你想以恩情要挾我,卻忘了我才是你主人的恩!他身上的毒我想解便解,不想解,他便只能一輩子受著!」
第27章 求死青雀沒想到眼前看似……
青雀沒想到眼前看似純良無害的少女竟然能說這番話來,一時胸腔鼓動,氣憤難當,垂落在身側的手握緊了,骨節泛著森白。
他粗重地喘了兩口氣,下一刻再次抬眸時,眼中多了猩紅的肅殺之色:「既然如此,那你不如去死!」
他伸手便朝月慈的脖子掐來,月慈臉上並未浮現出一抹懼色,也沒有躲避分毫,只氣定神閒的站在原處。
直到那雙手快要扼上她的脖頸時,樓閣的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與此同時,一塊石子大的冷鐵如飛刀般迅疾而來,穿透了青雀伸出的手掌。
青雀吃痛,悶哼一聲,但他反應迅速,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來不及處理鮮血淋漓的手,只迅速朝著來人跪下,深深垂著頭,一副乖乖認錯的姿態:「大人。」
聞鑒裹挾著冷凝的怒意走進,居高臨下地立在青雀面前,沉聲道:「不會再有下次。」
「是!」青雀知道他惹了大人生氣,不敢多做停留,很快捂著手退出了飛鳥閣。
月慈神情平靜地掃了眼地上的一攤血跡,才看向來人。
方才還滿身的修羅氣轉眼散了個乾淨,聞鑒上下掃了眼月慈,眸如夜色繁星般閃爍了一下:「果然,這個顏色很襯你。」
月慈覺得這人簡直古怪,前一瞬還戾氣叢生,這一刻卻看著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她看著他身上那件石綠的袍子,又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腦海中莫名閃出一個念頭,覺得這人是故意往衣櫃裡塞些誇張的衣裳,卻又偏偏留下了這件。
聞鑒閒問:「吃過飯了嗎?」
月慈本來懶得理他,但瞬間計上心頭,於是順著答:「還沒。」
聞鑒便吩咐黑鳥衛傳話,讓人送了飯菜來。
他領著月慈走上樓閣,最頂樓是他的臥房,三面都打了窗子,每一面都能窺見不一樣的景色,一面青山寂靜,一面京都繁華,一面縱覽整座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