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鑒面色平靜地盯著眼前的雨幕,道:「一會兒會有人來給我們送傘。」
她倒是忘了此人是什麼身份,區區一場雨怎麼會困得住他。
兩人正在檐下躲雨時,旁邊的拐角處忽的傳來一陣嘈雜聲,緊跟著匆匆的腳步聲漸漸靠近,還沒等月慈反應過來,旁邊一道黑影便牢牢籠罩在她面前。
「咚」的一聲悶響,好像有什麼人撞了上來。
月慈剛從聞鑒身後探頭望去,還沒見到人,便先聽到「啪」的一聲脆響,以至於呆愣半晌才意識到,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掌印,竟然被人打了!
等等,除了她還有誰敢打這傢伙?
第29章 德親王打人的是一個婦人……
打人的是一個婦人,約莫四十左右的年紀,頭髮凌亂,面頰乾瘦,兩眼凹陷但目光閃爍著怨恨,在夜色中乍看竟顯得可怖。
一群僧人很快追了過來,將那婦人牢牢扣住,先前在寺前掃地的僧人也在,他雙手合十,沖聞鑒惶恐道:「掌印恕罪!是貧僧看顧不周,讓她跑出來驚擾了您!」
聞鑒臉上浮現出五指紅印,面色黑沉冷凝,只盯著婦人,並未說話。
那婦人忽的瘋狂大笑起來,滿眼戳著怨恨,似是要將全天下最怨毒的詛咒刻在聞鑒身上,在僧人們的拉扯中不肯離去,狀如癲狂,撕心裂肺般喊道:「聞鑒!你這個邪魔怎敢來此!老天爺遲早會收了你這隻沒種的鬼,我就等著瞧!看你是怎麼生不如死的!你一定會生不如死的!!」
月慈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要去拉聞鑒的手,生怕他會一個不悅直接在佛門淨地大開殺戒。
然而她伸出的手卻停滯在半空,因為聞鑒對於婦人的謾罵毫無反應,那雙眼裡甚至沒有得意和嘲弄,只是很平靜,平靜的仿佛他只是個木雕的傀儡,感知不到外界的情緒。
這名婦人應該也是聞鑒的仇人,看見聞鑒被打,被報復,月慈本該幸災樂禍,可她看著這樣的聞鑒,心中卻一時感到錯愕,恍惚覺得她好像從未真正認識過眼前人。
此刻的他既不是過去的鐘耳,也不是初入京都時在她面前大開殺戒的掌印。
月慈心中如被驚起駭浪,她靜靜旁觀著,直到那名婦人被僧人們拖了下去。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開口:「她是誰?」
聞鑒眸光流轉,似是回過了神,褪去了方才的那股死寂之色:「數年前有位朝臣在大殿上公然反駁咱家的話,還說咱家是佞臣,遲早會毀了整個澧國,所以後來咱家派黑鳥衛去殺了他。那婦人,便是那位朝臣的妻子。」
他語氣平淡,好似只是在解釋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在月慈眼前,方才他所展露的那點麻木之色仿佛只是錯覺,一下子,她心中的厭惡又升騰起來。
山腳下候著的侍從送了傘來,聞鑒接過傘,撐開了要為月慈遮雨。
月慈卻反手一推,將他推開了。
回飛鳥閣的路上,兩人默默無言。但聞鑒知道月慈實則是個愛說話的,她將頭扭向一邊,便是不想理他,連一個字都懶得施捨。
也罷。
才回飛鳥閣,青雀便匆匆趕到聞鑒身邊,對他附耳說了句話。
月慈雖沒聽到青雀說的什麼,但能感覺出聞鑒原先身上的懶散變得凌厲,箭在弦上。
他指了下人送月慈回去休息,月慈卻指著青雀道:「讓他送我吧。」
青雀臉上的每一根汗毛
都在說他不願意,但無法違抗聞鑒的命令,只能乖乖應了聲「是」。
兩人步入廊下,青雀掌燈走在月慈前頭,越走越快,像是巴不得趕緊完成這份差事。
月慈喊了一聲:「聞鑒!」
青雀立馬腳下一頓,往四下看了兩眼,才將冰冷的目光落在月慈身上:「原來姑娘這麼喜歡耍人玩。」
月慈笑了一下:「你家大人不也是麼。」
她慢慢走近,嘲諷的目光落在那隻包紮過的手上,「你對他忠心,可他未必對你特殊,這次傷的是手,下次怕不是要沒了命。」
青雀也投來嘲意一瞥:「姑娘這是在挑撥離間麼,但恐怕要讓您失望了。青雀這條命曾是大人救下的,無論何時,只要大人想要,都能雙手奉上。」
這樣就能說得通了。
月慈心中的迷霧被驅散了一些,但沒想到那個殺人如麻的聞鑒竟然也會救人,一時間又像籠了層紗似的。
暴雨如注,順著瓦隴淌下形成一道天然隔離的水簾。
青雀索性裝也不裝了,面露威脅道:「大人下過死令,日後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許傷害你。我雖不會違抗大人命令,但真到了那一天,你的親人或許就沒有你那麼幸運了。」
月慈五指攥緊了,眉骨低壓:「在那之前,你會比你主人死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