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姑姑拿到「藥」後轉身便跑,步履匆匆,月慈一路跟了過去,眼見她將「藥」丟進鍋中熬煮一番後,端著那碗詭異的「藥湯」進了一間偏僻的屋子裡。
屋子裡是沖天的霉味,裡面靠角落擺著一張骯髒狹窄的床,床上的被褥已經黑得叫人分不清原本的顏色。
花姑姑端著「藥湯」湊到床前,低聲道:「藥來了,藥來了,你快喝……」
然而當月慈挪近些想看床上躺著什麼人時,卻見那些湯水全部順著床板淌到了地上。
——床上空無一人。
花姑姑卻露出一副慈藹的微笑,固執地對著那處虛空道:「沒錯,喝了藥就好了……」
月慈驟然意識到,她像是在重複多年前的某件事,裝病像是為了遇到個好心的妃子,願意施捨她讓太醫給她拿兩副藥。
只是她不知道,多年前本該躺在那張床上的人,會是誰呢?
第55章 身世「你想當皇后嗎」
月慈將自己佯裝成啟祥宮的宮女,聲稱自己才剛進宮,便被花姑姑絆住了腿,藉此在勞役院裡打探一番消息。
這裡應當人人都知道花姑姑的事,正是休息時間,有兩名心大的太監躲在牆根下偷懶打花牌,月慈也混了進去。
這
麼些年,不少好奇之人都來問過,因此兩太監對月慈的詢問已是見怪不怪,左邊嘴巴有點歪的太監手裡抓著把花牌。
邊打邊道:「要說那花姑姑,也是個命苦之人,打小便父母雙亡,後來進了宮,倒是和花房的一個宮女成了朋友。只是她那朋友忒不地道了,不知道跟誰廝混生了個野孩子下來,自己一條白綾是吊死了,只留下一個野孩子交給花姑姑撫養。」
另一人聽得心悸,聞言瞥了眼周圍,低聲道:「噓,你還不說小點聲,當心叫人聽見拿棍子把你這張豁嘴給打開花!」
歪嘴太監一臉的不以為然:「這有什麼,你以為誰都稀得跑到咱這勞役院來啊,更別說這樁陳年舊事了,宮裡誰不私下說道說道。」
月慈悚然一驚,追問一句:「那你知道那個野孩子如今在哪嗎?」
歪嘴太監便搖頭:「這就不知道了,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許是死了吧。」
月慈心底卻冒出個聲音來厲聲叫喊道:不,他沒死,他還活得好好的。
「那她,為什麼瘋了?」
聽到這話,兩太監不約而同沉默了一下,手中動作一頓。
幾人腦袋湊得極近,另一人壓低了嗓門,用一種輕飄飄的氣音道:「噓——我聽說那花姑姑是被人灌了瘋藥,至於是誰,這可真不是咱能私下議論的了。」
就連好事的歪嘴太監都點了點頭,對此不再發言。
月慈跟他們道一聲謝後便離開了,等她走出老遠後,歪嘴太監才低低問對面那人:「哎,你真不知道灌花姑姑瘋藥那人是誰嗎?」
那人白了他一眼,將手裡的花牌塞進對方口中:「閉嘴吧你,嘴都被人打歪了還不懂言多必失這個道理。這宮裡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往往都活不長呢。」
歪嘴太監似乎懂了:「那花姑姑怎麼還……」
那人沒了偷懶的興致,將散亂的花牌收起,嘆道:「嗐,有誰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話呢。」
——
月慈回到花姑姑的房中,反手將門合上。
花姑姑正蜷縮在她那張骯髒的小床上,面對著頭頂的一扇鐵窗嘀嘀咕咕說著讓人費解的話。有光從那鐵窗中灑落,她一頭灰發像是渡了一層柔軟的金光。
月慈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不忍地握緊了拳頭,但她還是板起一張臉,揚聲喝道:「花氏!」
花姑姑身子一顫,哆嗦著回過頭來看著月慈,只見她手裡端著一個碗,頓時,她瞳孔驟然一縮,像是透過月慈看到了其它。
她像是受了驚的野兔,拼命將身子往牆角蜷縮著,灰發凌亂蓋住了那張臉,她的眼睛從灰白的亂線中驚恐地望著月慈:「你、你們要幹什麼!」
月慈故作漠然地望著她:「你也別怪咱們,要怪只能怪你知道的太多了。」
說罷正要抬手,那花氏忽地大叫一聲,手腳並用地朝月慈爬過去,滿臉驚恐去拉月慈的衣裳:「大、大人饒命!奴婢什麼都不會說的!」
花姑姑枯瘦的手死死攥著月慈的衣裳,可在她的眼中,分明回到了多年前的一個夜裡,三兩個太監受人指使而來,似是要將她滅口。
她只能不停地求饒,磕頭,跟對方再三保證,說自己不會將那孩子的身世說出去。
豈料對方聽見這話,有兩人上前鉗制了她的雙手,另一人將碗裡的湯藥往她嘴裡灌去,一邊灌一邊道:「上頭的人不放心,只能委屈你了。」
她只覺得那藥真苦啊,從嗓子一路苦到胃裡,灼燒一片。